浮南一愣,但這畫面已經淡去,時光往前回溯,她的眼前出現冰冷的牢籠。
她的視角一直落在阿凇的身上,此時,這黑暗的空間外,沉重石門被推開,帶來一絲天光。
還是熟悉的身影,青衣寥落,雙袖攏著。
阿凇見了他,身形動了動,他緩步走了過來。
此時的他身量比后來瘦小許多,他正待開口,對先生說些什么,但在他張口的那一瞬間,牢籠外的大掌朝他的脖頸伸了過來。
先生沒讓他說話這個時候的他還未服下毒藥,他死死掐著他的脖頸,從阿凇的視角看去,浮南能看到先生的唇悲憫地翹起,他似乎在笑。
阿凇無聲無息地掙扎著,手腳不住往牢籠撞去,發出“哐哐”聲響。
最終,他暈倒過去,頹然倒在了地上,浮南的視野也隨之消失。
浮南覺得她陪伴先生的記憶里應該也有這么一天,她還能清楚地回憶起那天金屬撞擊的聲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她不應該對外界的聲音太敏感,所以她沒問。
而這一日,就在先生調配毒藥的不久之前。
浮南不敢相信自己在這夢中看到的一切,這還是那預知夢境的陰謀嗎,因為上一個夢境,她選擇離開阿凇,而這個夢境,難道要她的信仰崩塌
她的記性好得離譜,光憑細節就能將夢境里閃過的零碎畫面串聯成線。
難道是先生將阿凇害得這樣他折磨他,將他毒啞,將他囚禁,又或者是更加過分的事。
浮南的意識在這夢境里不斷跌落,找不到支點,她無法相信阿凇的仇人就是先生這件事。
但是,更令她心靈折磨的是另一個細節。
現在,憑借她優越的記憶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與先生相伴的漫長時光里,曾經出現過阿凇,但是,她對他毫無印象。
因為,那時候的她沒有眼睛。
而他,嗓子被毒啞,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無法發出聲音的他,在她看不見的世界里,相當于從未出現。
他們早已相遇,但她從不知他的存在。
浮南想,她那時候要是能勸一勸先生就好了他或許不會聽她的話。
但是可是浮南的意識逐漸模糊,她的心底升起強烈的念頭,她想,就算離開先生也行,她很想抱一抱這個時候的阿凇。
她的意識影響了這個夢境,它畢竟是夢境,而非冰冷的現實,這個夢境,溫柔許多。
所以,當浮南有了這樣愿望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意識脫離了阿凇的軀體,這個時候的她化作一枚小小的蒼耳,落在了阿凇的心口處。
也是,那時候的她,哪有身體來擁抱他
阿凇醒來的時候,他發現了心口處沾著的這枚蒼耳,它青翠可愛,探出的刺也柔軟,并不扎人。
他的手指帶著傷,是方才掙扎的時候撞在了牢籠上,他將這枚蒼耳從心口處取了下來,對著一絲淺薄光線仔細觀察著,浮南看到了他空洞且無神的眼睛,他還是那樣漂亮,但無任何光彩,像是蒙了陰翳的寶石。
浮南想要往他手心里鉆,既然抱不了他,陪著他也不錯,她如此想道。
但下一瞬間,阿凇將她狠狠地拋到了牢籠之外,她跌進了黑暗之中。
浮南被扔下的時候,她的意識從夢境中抽離,似乎是有誰醒了,將這個夢境強行打斷。
她仿佛還殘留著夢里的意識,她的身體被他扔出,撞上墻角,身體不疼,但那心口倒是酸澀。
他扔了她,想來,她的本體在他眼中也很是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