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酒后的夢境,浮南還可以用阿凇是因酒力所擾才吻她,但后來她尋回那兩段記憶,這讓她不能再自欺欺人,耽溺于危險的夢境。
這夢境對她來說是美好的,但對阿凇來說是毒藥,她與他靠近相處的每一個瞬間,都是淬毒的鋒刃,能將他置之死地。
浮南在進入夢境之時,就想著要離開,但又舍不得,最終,在對拜的前一瞬間,她的意識離開身體。
嚴格來說,站在阿凇面前的這個她已經死了,她的身體不會再動再笑。
浮南沒想到阿凇也沒動,他一直等著她先抬頭,但這一拜,她再也沒能抬起頭。
婚禮還未完成,她終究還是沒有與他成親。
他所期盼的,終究沒有實現。
到了深夜,喜堂里的紅燭燃畢,房間驟然間暗了下來。
許久,阿凇慢慢地抬起頭,他仿佛在接收凌遲之刑,他看到了在他面前低著頭的浮南。
浮南的意識在虛無之境安靜地看著他,她吸了吸鼻子,沒讓自己落下淚來。
阿凇沒敢發出聲音,他抬著顫抖的手,將面前浮南的紅蓋頭掀開,蓋頭下,浮南的面若桃李,明艷美麗,紅唇在黑暗里顯出一點亮色。
但是,也因為阿凇的觸碰,浮南沒有靈魂的身體失去平衡,她死去的身子頹然倒了下來。
阿凇將她抱緊了,她無力的身體落入他的懷中,他緊緊擁著她,陷在層疊紅衣之間的蒼白手上,指關節攥得發白。
他長了口,想要呼喚浮南的名字,卻又不敢,喉頭滾動著,強行將一道呼喚咽下,只余下一點含混的喉音。
浮南看到他手撫上她的面頰,指尖從她的眉眼間拂過。
她看不下去了,她想醒來,但這個夢境還在被阿凇支撐著,他不想醒來。
所以,浮南只能看著他。
他仰起頭,看向虛空,在這一瞬間,浮南甚至感覺他在與她對視。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眼睛里看到冷漠之外的情緒,他眸底的堅冰被什么東西攪得七零八落,凄惶、無措、悲傷這些脆弱的情緒變成他眼睛里的碎片,揉碎在一處,最后,化為死寂般的絕望。
此時的他在浮南面前,就像將破碎的雕像,浮南覺得他下一瞬間就會碎成千百萬塊。
她希望他能堅強一點。
阿凇就這么望著虛空,靜默許久,他穿著最喜慶的衣裳,懷里抱著他摯愛之人。
在天明之前,他低下頭,擁著浮南的身體,從他鬢邊垂落的發絲間,忽然有成串的淚水落下。
阿凇他哭了浮南在看到這景象的一瞬間,她感覺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似乎要將她扯回身體去,這是她的潛意識作祟,她動搖了,她不想與他分開。
就這么害死他,然后他們死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嗎瘋狂的念頭在浮南心底浮現。
不不行。她冷靜地告訴自己,阿凇不能死,魔域還需要他,而她自己也死不了,孟寧連護身的金珠都給了她,有人執拗地賜她永生,希望她能永遠陪伴他。
危險的,只有阿凇。
浮南的意識頓在了虛空之中,她沒有回去。
她看到阿凇的身體仿佛失去靈魂的牽線木偶一般站了起來,他身上的鮮活氣息失去色彩。
他抱著她,往外走去,浮南想起她對他說過,若她不見了,他不要去找他。
果然現在的他沒有去攪天攪地去尋找她,倒是她自己,明明說要與他成親了,但在夫妻對拜的時候,還是離開了。
浮南從未想過自己會變為這般冷酷模樣,她的意識一路跟著阿凇的行動。
阿凇將她抱了起來,妥善將她放在椅子上,他凝眸看著她失去靈魂的身體,浮南的眼睛是睜開的,但已經失去了溫潤光澤,變得無神。
阿凇認真為她整理著儀容,將她的發絲重新梳好,散亂的發飾扶正,最后,他的指尖描摹她的唇線,將那紅唇又添了一抹明艷顏色。
他抱起她,往外走去,浮南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好奇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