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來到郊外,他抱著她走到了他們初遇的那處山洞前。
浮南看到他挖了一個坑,為她布置了墳墓,她想,他是要給她葬入墳墓,給她立一座碑嗎就像她在怨川盡頭埋葬那些邪惡魔物一樣。
也好也好浮南想,至少,是他在自己的墓碑上親自寫下她的名字。
她悲傷得有些想笑了,這或許是她死后唯一的慰藉。
阿凇將她的身體放進墓里,下一刻,他的動作出乎浮南的意料。
他亦是跳下了這墳墓,他躺在墓底,側過身,將她緊緊抱著了。
他們還穿著紅艷艷的喜服,相擁著躺在墓底,這畫面絕望又美好。
阿凇低頭,將她死死抱在了懷中,他依稀有了些記憶,他想起浮南與誰也是同在墳墓下相擁。
就算死,他也要與她相擁糾纏。
他靜靜抱著她,時光一日一日過去,風吹來的沙土將墳墓掩埋,一層層土落在他鮮活的身軀與她失活的身體上。
喜服的鮮艷紅色被黃沙掩埋,他與她同葬,徹底長眠于地下。
浮南在虛空之中瞪大眼看著這一切,她忽地急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將阿凇推出墳墓,但她回不去了。
后來,再后來,這個夢境的盡頭,由阿凇自己的意識消亡告終,他抱著她,穿著喜服,一同埋葬。
晨時,夢醒,浮南猛地坐起身來,大夢一場,如過去漫長時光,她不知今夕何年。
她不敢回憶夢中之事,但是,告別是有必要的,因為魔族的詛咒,她注定不能與他在一起,她若不決絕,最后受傷的還是阿凇。
她怎么舍得他受傷呢他當初的傷是她一點點親自治好,他的身軀由她的血肉重塑,她是她親自成就的無上至寶,她要護著他實現夙愿,立于萬萬人之上。
浮南起身,她坐在鏡前,眸間信念昂揚。
在跟著孟寧上戰場的前一日,浮南在晨時的鏡前,細細為自己梳妝打扮了,她描畫著細細的眉,薄唇在淡色的胭脂上輕輕一抿。
她要去見阿凇了,總要好看些才是。
浮南將桁架上的外袍披上,這華貴的衣裳上追著白色的羽毛,像是翅膀,羽上泛著淡青的色澤。
她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在這里,藏著一個堅不可摧的護身法寶。
活著的她才有意義,孟寧或者說薛亡想要她活著。
門外傳來傳來敲門聲,浮南去開了門,孟寧站在門外,她看到她,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浮南今日倒是美麗。
“阿寧。”浮南喚孟寧,這語氣親昵。
“她讓了一日身體給我。”薛亡道。
“先生。”浮南笑。
她跟上他的步伐,往邊境而去,魔域的推進已經將人界的空間擠壓得沒有多少了,薛亡確實已經來到最后關頭,他不得不動用浮南這個撒手锏。
若非必要,他確實不想讓浮南面對此事。
浮南記得,那日她與以“孟寧”為首的仙盟等人立于山巔之上,周圍霧氣繚繞,仿佛云端。
云端的深淵之下,蕩漾著冰冷魔氣,有冷肅高塔通天而起,組成堅不可摧的防御陣線。
過了那么多年的時光,浮南終于是看到了阿凇,他與她離開時候沒有任何變化,他的雙眸依舊堅定無情,高大的身影尊貴強大,他背上有一副弓箭,顯然,在此戰之中,他還準備使用浮南曾經讓他學的武器。
浮南在云端上,能看得清阿凇,但她不知道他能否看見她。
雙方都準備了殺招,人界與魔域的大戰一觸即發,薛亡站在浮南身側,負手而立,他唇角挑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能感應到阿凇氣息的變化,在浮南出現時,他原本強橫的氣息果然有所波動,而他很快就可以抓住這一點弱點,以他布下的陣法將他徹底殺死。
曾經他精心布置了無數環境來誘阿凇跳入陷阱,但都沒能成功,但他千百年前曾無心養大的小蒼耳,倒是實現了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