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從來沒有這樣接近死亡。
但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大部分真菌類生命,都有著極強的繁殖能力,可以在適宜的環境下迅速生長,甚至包括高溫、酸性和堿性這樣的極端環境。
更何況,這并不是他真正的身體。
他的真身隱藏在嶼城之下,縱橫綿延數十萬公里,覆蓋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脈,每一條河流,幾乎占據了整座城市,無處不在。
實驗室研發的“武器”,只能抑制他的生長速度,并不能徹底消滅他的存在。
不過,謝黎的確重創了他。
他的生長速度被大幅度降低,整個身體幾乎陷入休眠狀態,智力和反應力也大不如前。
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很小的時候,他就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聰明才智,有著天生的數理邏輯思維,可以輕而易舉地演算出各種難題的答案。
不管發生什么,他都可以透過表象捕捉到潛藏的規律與模式,利用數學方法解決問題。
再大一些,他甚至學會了如何以最小的投入得到最大的回報。
當時,修不過十三四歲,卻已經開始為公司效力。
藤原升注意到了他在投資上的天賦,強行邀請他加入公司的特殊人才培訓計劃,與眾多大公司繼承人一起學習如何管理公司。
整個過程中,他幾乎沒有休息時間,也沒有私人空間,更何況“自由”,但可以支配大量的資源。
修是一個極度自信也是極度冷血的一個人,生來就沒有共情能力,對任何人的苦難都無動于衷包括他自己的。
公司剝奪了他自由選擇人生的權利,強制他成為公司的“資產”,他卻沒有任何憤怒或不滿,反而認為這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只要晉升至公司的核心高層,他就有自信撬動這個帝國堅不可摧的壁壘。
父母從未給予過他溫暖,他也并不在乎,相反十分感激感情是無用的,非理性的,難以預測的。
他不需要任何無用的東西。
世界是一場隆重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實驗,想要站在最頂端,就得舍棄一些毫無價值的東西。
他從未動搖過自己的觀念,也沒有想過撿起那些已經丟棄的東西,直到碰見謝黎。
那段時間,一個叫“江漣”的非人生物強占了生物科技,并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為新任ceo。
他冷眼旁觀,發現這個“江漣”除了會寄生、精神控制、無限裂殖以外,智力還不如一個青少年,就沒怎么理會了。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空跟一個智力低下的非人生物斡旋。
讓他沒想到的是,公司內部居然還有藤原一派的黨徒,他們借用“江漣”的力量,把他禁閉在郊外的研究所里,日夜不休地研究如何殺死他,試圖剝離出他體內的菌根網絡。
當時,修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聽四面八
方的聲音談論謝黎,說她今天又做了什么。
他以為自己之所以對謝黎感興趣,是因為想要愚弄她,折磨她,摧毀她。
誰能想到,真正的原因居然是
他也想要被謝黎拯救。
他渴望她對他伸出援手。
她是那么善良,路邊一條長疥癬的狗,都可以得到她的救助。
為什么不能救救他呢
如果謝黎還在實驗室的話,就會發現,修的身體在迅速消散血肉組織化為密密麻麻的白色菌絲,仿佛某種詭異的液體,洶涌流淌而下,一層層往下滲透,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因為失去了身體,他的大腦活躍度大幅度降低,認知功能退化到了十二三歲的水平。
現在,他可以更加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想法了。
他需要謝黎。
他想要謝黎的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