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蓄著火,看著這毫不猶豫出列占了朝堂幾乎半壁江山的“太子黨”們,壓著心頭怒火,厲聲道“殷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非但沒能治好水患,還被區區黃龍嚇得落荒而逃,哪有一國儲君的樣子”
此話一出,閣老抬起頭來正欲分辨,卻見皇帝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怒斥“讓當地百姓瞧盡了皇家的笑話若非蕭沐與阿離親往前線治住了水患,還不知多少百姓要受流離失所之苦,又要在如何背地里戳朕的脊梁骨”
皇帝話中帶著的怒火顯而易見,場面終于安靜幾分。
見皇帝鮮有地動了怒,那老者微微皺起眉,眸子轉動了一下,不再堅持,轉而道“臣另有本奏。”
皇帝瞥一眼對方,心頭不悅,語氣也不太好“講。”
“吳晉貪污一案是由太子殿下彈劾,殿下親自去過河道衙門,應對此案知之甚篤,臣提議由太子殿下聯合三法司一同審理。”
隆景帝聽明白了,這是云家變著法子要給太子揚名。
云陽明不愧是老奸巨猾,好一招以退為進,雖然句句沒提釋放太子,卻是句句都在給太子機會。
有官員瞥見了皇帝陰沉的臉色,替皇帝開了口“可是蕭沐已經上書,稱吳晉為國分憂,主動捐贈了錢財填補修葺大壩的窟窿,眼下剛剛退了水患,就拿有功者下獄,會不會涼了人心”
云陽明冷哼一聲,義正言辭“一碼歸一碼,他主動捐贈錢財不假,可貪污賑餉亦是有跡可循,功過不相抵,怎能混為一談”
“況且河道官不過四品,一年有多少俸祿他若是真是清白,如何拿的出這么多銀錢填補河道上的窟窿只恐他是怕被秋后算賬,才以捐贈的名義主動交出臟款。”
“陛下,河道之事關系社稷,如此大案,萬萬不可草率揭過啊”
皇帝睨向云陽明,說得還真是冠冕堂皇啊,可他方才已經拒絕了對方一次,再彈壓下去不知這老家伙還會想出什么法子來,不如先退一步,反正只是審案,他可沒答應放人,于是他點點頭,“也好,便依閣老。”
他說時,視線不虞地掃過朝堂眾人,“都散了吧。”
殷離每日給蕭沐擦身換藥,凡是親力親為,到了夜里,又化身人肉湯婆子給蕭沐暖身,就這么日復一日過了一個多月,蕭沐卻還是沒醒。
不是不急,而是請了附近所有府縣的名醫一一看過,都說沒有性命之憂,遲早會醒,讓殷離不用擔憂。
無法,他只得耐著性子,日復一日地等。
這一日他正照常給蕭沐擦身,聽見門外十四喚他的聲音,他頭也不抬地道“等等。”說時慢條斯理地繼續手上的動作。
蕭沐的傷痕在他的精心護理下多處已經結痂脫落,還有一些較深的傷,殷離每回都處理得極其認真,像是在處理金貴的名器。
直到將蕭沐全身都擦拭干凈,他又仔細地在每一道傷痕處上了藥,傷藥已經換成了祛疤藥,他一面抹藥一面自言自語“我特意讓炫影衛八百里加急從宮里帶回的除疤藥,你看我對你好不好”
“等你醒了,你要怎么謝我”
“上回餉銀的事你可是已經欠我一個謝禮了,我還等你醒來還我呢。”
此時,門外的十四像是等得有些急了,壓低了聲音道“殿下,是圣旨。”
殷離這才直起身來,看一眼仍熟睡的人,微嘆了口氣,用帕子慢條斯理擦凈手,又丟回水盆里,隨后輕手輕腳給蕭沐穿好衣裳蓋好被褥,才走出門外。
十四見殷離的面容帶著些憔悴,心知這一個多月殿下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不由心頭感慨,想不到殿下還有這么深情的時候。可他沒說什么,只是遞上了從盛京發來的旨意。
殷離一目十行掃過之后,面色一沉,“我讓你送的信你親手交給父皇了嗎”
十四點點頭,“是屬下親手交給陛下的。”
殷離聞言,指尖攥緊卷軸,“那父皇會不知蕭沐的傷情還讓他回京述職”周折勞頓,眼下蕭沐的身體怎么受得住
十四沉默了一會,道“陛下還讓世子押解河道官吳大人回京,交三法司審理,太子殿下也會親審。”
殷離瞇起眼,“讓殷嗣審”他只須臾便想明白了,冷笑道“云陽明出的主意吧審案是假,從中作梗坐實吳晉的罪名,把云家摘干凈才是真。”
當初殷嗣知道鄭家堰必垮無疑,便拉河道官這個替罪羊出來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