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在冬季蕭條的石板路上。
策馬聲由遠及近,一道玄衫身影策馬疾馳向石板路盡頭的小院,侍從被他遠遠甩在身后,一馬當先疾馳著。
殷離的臉上揚著笑,目光里是掩飾不去的興奮,他身著一襲皇子服飾,他的腰間纏著玉帶,烏黑的長發高束在金冠中。
行至院外時,馬蹄在一聲嘶鳴聲高高抬起,急急地止步。
殷離迫不及待翻身下馬,想著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個告訴蕭沐。
卻在看著眼前一幕時,他臉上的笑意霎時收斂。
府門前,白色喪幡掛在凜冬的風中揚起,依稀有哭聲從破敗的院落中隱隱傳出。
殷離心頭一沉,強烈的不詳預感襲來,但他還是安撫著自己,也許是給老王爺補的喪事,又或是為了其他什么人。
總之殷離心神不寧地攥緊拳頭,總之不會是他。
然而即便如此,他邁開步子時還是腳下一軟。
他強打精神,急急沖進院門內。
目之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喪紙迎風而動,廊下落葉被風卷起,打著轉兒掠過地面,揚起星點塵土。
靈堂前一口黑棺,只有幾名老仆默默垂淚,并無其他吊唁者。
殷離死死盯著那棺槨,每走一步,心口便劇痛一份,他的心臟越跳越快,像是瀕死的野獸,憑借僅剩的意志支撐著自己一步步上前。
棺蓋半掩著,他幾乎不敢去看,卻又強迫著自己去確認棺中人的身份。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口黑棺上,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甚至沒有聽見旁人喚他。
殷離屏著呼吸走近,視線落在棺中人上睡著一般的面龐,他便立時如遭雷擊,猛然閉眼不敢再看。
他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腳下脫力,全靠一臂撐著棺蓋才沒有跪倒下去。
良久后,他才鼓起勇氣睜開眼。
蕭沐一身潔白素衣,雙目緊閉靜靜躺在棺槨中,眉目如畫,膚白如玉。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如同睡著了一般。
殷離雙目赤紅,強忍下涌上眼眶的熱液,哽咽著嗓音道“何時”
一旁茗瑞擦拭淚水,抽噎著道“上回敲登聞鼓回來就一病不起,沒多久就”他越說,啜泣聲越重。
殷離手掌按著棺蓋,力度大到幾乎要將其捏碎,他死死盯著棺中人,啞著嗓音,聲聲泣血“為什么不等我”
茗瑞聞言,不再壓抑哭聲,“殿下,世子爺一直在等您,他每天坐在院門外看著路口,他說等您來了,他要第一個看見您。”
茗瑞泣不成聲,“他的身子那么弱,還要頂著冷風在門口等著。我怎么都勸不走,他還說殿下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他一定能等到殿下為蕭家昭雪。”
殷離終于支撐不住,俯首在棺沿上,壓抑著發出泣音,“蕭沐我做到了,你聽見了沒有我做到了,云家倒臺了,蕭氏沉冤得雪,你聽見了嗎”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頓了頓,顫抖著道“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
“對不起”他俯在棺沿啜泣,直到有侍從來拉他,“殿下,時辰到了。”
見殷離不動,茗瑞擦了擦淚水,忙道“殿下,世子爺怕冷,風這么大,咱們給他蓋上吧。”
殷離這才動了一下,被侍從拉開后退半步,紅著眼睛看著仆從們推動棺蓋,緩緩合上。
殷離不舍地看著棺眾人,仿佛要最后把這個人看進心里去,卻在目光落在蕭沐被袍袖遮掩的腕間時,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眸子一動,一把按住棺蓋,“等等。”
不等侍從阻攔,他忽地伸手撩開蕭沐的袖沿,潔白衣袍被掀開,露出一串殷紅手串。
那是他兒時在破廟里,親手給救他的哥哥做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