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理寺那兩個寺丞的話確實是正中他心中所想。
比起趙孟卓族中富甲一方,以及林家這等公侯之門,張讓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寒門子弟。家中并不算得富裕,所能給予的助力也頗小。雖比起年輕些的官員,靠著熬年歲攢銀錢,在長安也算有了家宅,可他這年歲,早已到了顧念子孫的時候了,更何況家宅的位置并不算得好。若是自己的官職能挪上一挪,莫看只是一兩級品階的差距,可不論俸祿還是地位乃至各種朝廷賞賜之物都是遠非現在的自己所能比的。
除卻實打實生活銀錢上的壓力之外,還有心里憋著的那股氣,他一直自詡在審訊之道上并不遜于任何人,是以,不論是對趙孟卓還是對年輕些的林斐,心里都是不服的。眼下這個案子,未嘗不是為自己正名的大好機會!
張讓心里的想法,靖國公自不會不懂,他嘆了口氣,看著面前的張讓,說道:“這個案子能揚名不假,怕就怕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啊!”
把握不住?張讓對此沒有多言,只朝靖國公俯身一禮,說道:“多些國公爺指點!”
這句客套話一出,靖國公便知張讓沒有聽進自己的勸告,耳畔聽張讓的問話再次響了起來:“周大人他們出城數日至今音訊全無,不知國公爺這里,可有他們的消息?”
靖國公搖頭:“無!”
這個回答也未出乎張讓的意料,他攏了攏手里的卷宗,說道:“張某已將國公爺的回答記錄在案,今日暫且沒有什么可問的了。”
靖國公聞言,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廂的張讓轉身才走了兩步,卻又忽地轉身向靖國公看來:“方才國公爺同侯爺說的那一番話,雖口口聲聲‘絕不阻攔’,可便是侯爺再孝順,對國公爺的話再言聽計從,發話的國公爺你不在,侯爺對那句‘絕不阻攔’又能聽進去多少?待回了侯府,怕是要對林少卿發難了!”
張讓同溫玄策沒有什么交情,說這話的用意也不是為了替林斐或者溫明棠出聲,而是實打實的在嘲諷面前這位看似憨直的老人言語虛偽。
對張讓的話,靖國公當然聽明白了,他沒有辨解:自己說出那些話確實是想刁難那兩人,但歸咎到底還是為了溫玄策留下的那個東西。
“你不懂,”他看著張讓,既有解釋,亦有提醒的開口了,“于老夫而言,沒有什么比燒掉溫玄策留下的那個東西更重要的了。”
是么?張讓對此不置可否,只道了句“多謝國公爺教誨”便轉身大步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