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云侯看著鄭氏忍俊不禁的表情,心知次子這回答多半不遵循常理了,心里頓生好奇,便順著鄭氏的話問了下去。
鄭氏說道:“他道那溫家丫頭也覺得朝食不合胃口,又怎會不高興?更何況為了讓她高興,便要勉強自己做不高興之事,兩人都不會開心的。他回府里來吃,多帶一份合胃口的朝食回衙門給那溫家丫頭。如此一來,既不用勉強自己強行入口不喜食之物,又讓她高興了,豈不兩全其美之舉?”
說到這里,鄭氏忍不住搖頭:“這兩人還真是……那等互生好感的男女送情書、送小物件的我見得多了,似這等互相送飯的,還互相不委屈自己的,我還是頭一回見!”
靖云侯聞言也跟著搖了搖頭,默了默,對鄭氏道:“這性子……還真是如出一轍。也難怪他同她有話可聊了。”
鄭氏同靖云侯這里正說著吃食之事,府中客院里熬藥熬的心不在焉的茜娘女兒同女婿亦在想著吃食之事,當然,他二人想的吃食不是眼下這一兩頓的吃食,而是未來長久的生計問題。
“得空時繡繡帕子,補貼補貼家用還成,”茜娘女兒發愁道,“可若當真以此為生的話,沒日沒夜熬壞了一雙眼睛,老了沒人照顧不說,也賺不到幾個錢啊!”
一旁的茜娘女婿也跟著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打零工補貼家用還成,可當真以此謀生的話,又如何養的活一家子?”
雖說窮有窮的活法,可他們幾時吃過什么真正的苦頭,捱過真正的苦日子了?這如何熬的下去?
“娘先時說阿舅那里有錢,”眼下周圍沒人,茜娘女兒自也不消顧忌什么了,手里扇藥爐的蒲扇想起來便扇兩下,多數時候也懶得管那藥爐里,對自家夫君抱怨道,“可阿舅被抓之后,我昨日問了娘才知道所謂的嫁妝鋪宅什么的,一直都是阿舅的,根本不是她的,她有的,也只是鋪宅的租賃銀錢罷了!”
比起茜娘女兒的無所顧忌,茜娘女婿到底是要更謹慎些,抬頭隔著屏風看了眼屏風后臥床不醒的陸夫人,見她并未有所反應,確定是昏睡過去了之后,才道:“你娘嘴里便沒一句實話,盡是謊話!我先前還當真以為她同那邢家父子關系有多好,如何個宛如親女法,卻原來也不過是表面客氣罷了!”
茜娘女兒“嗯”了一聲,道:“若非還有外祖母同侯府這層關系在,我等如今還能在侯府里暫住著,不然怕是要喝西北風去了!可外祖母這身體狀況……”說到這里,她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若是外祖母不在了,那侯夫人可不會再收留我等,屆時我等也不知該去哪里了。”
兩人正抱怨著,那廂被兩人議論著的茜娘卻突地自外頭走了進來,也不知將兩人說的話聽進去多少了,茜娘開口便是一聲冷哼,而后說道:“怕什么?便是我娘不在了,難道我還沒有爹了不成?”
這個“爹”指的自不是她當著大理寺眾人的面,口中恩重如山的義父,而是她的生父——當年奪人家財的陸夫人表兄一家。
大抵是這幾日陸夫人一直在昏睡,茜娘也未注意到屏風那頭,臥睡的人影微微動了動,似是醒了過來,也聽到了她那句“還沒有爹不成”的話。
對這狼子表兄一家,茜娘女兒同女婿顯然是聽過他們那些個算計的,聞言,對茜娘說道:“可那一家重孫都有好幾個了,不缺男丁啊!”
說到這里,茜娘女兒又想起了一些舊事,對茜娘抱怨道:“阿娘,我還記得我年幼時你瞞著外祖母,偷偷帶我去見那位外祖父的情形,他……他并不似喜歡你的樣子,又怎會給我等銀錢?”
茜娘對此卻是不以為然:“喜歡不喜歡的不重要!”說到這里,她忍不住抱怨道,“我那便宜阿弟到底是比便宜爹心狠,都進大牢了,這外頭的鋪宅都不肯讓我管著,竟是早早便托人代管了,真真是精明!”
“若不精明,也不會把鋪子要回去了!”茜娘女婿嘀咕了一聲,“刑大廚是個體面人,要面子,邢師傅便不是了,什么都要摳在自己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