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里的熱鬧看得,從熱鬧中看出的世事無常亦看得,不過于他們這等荷包不豐的人而言,每日吃什么才是頭等大事。衣袍等事物壞了還能補補,湊合著用,不是每日每月都必買的,可吃這件事卻是一日都少不了的。
這世間不少事會變,人也會變,真真不會變的事物極少,不過人不吃飯就會餓死這一點卻是永遠不會變的真理。
想到自己發現的所謂的樸素“真理”,溫明棠唇角翹了翹。
圍爐煮茶這種事,文人雅士做來談論的多是風雅之事,如他們這幾人談來卻是離不開吃喝拉撒的民生之事,談了好一番長安城里的菜價上漲之事后,湯圓揉了揉肚子起身,朝阿丙使了個眼色,對溫明棠道:“溫師傅,食多了肚子不舒服,我等去去便來!”說罷便同阿丙一道起身離開了。
這借口可半點不高明,鬧肚子還能一起的么?溫明棠笑了笑,待湯圓和阿丙走后才看向說罷“黃豆粉”之后便不再說話的林斐。
還不待她說話,林斐便開口了,只一開口便道起了方才在劉元等人那里沒有得到答案的那個問題上頭:“那個至今外頭沒什么消息,買走了原興康郡王府同張家幾個重要家眷的買家,你覺得會是何人?”
女孩子聞言只是略略一愣,旋即便笑了,她挑眉,反問:“這個問題很難猜么?”頓了頓,不等他說話,女孩子便繼續說道,“先時眾人不是說過了么?那個在興康郡王府那等情形之下,還會同興康縣主定親的兵部青年才俊同皇后母族沾親帶故的,后來若非……笠陽郡主那一出事鬧出來,實在是叫人臉上不好看,這事情原本該是過了明路的。”
這個回答,總算叫他心中那尋不到可說話之人的郁結稍解,舒了口氣之后,林斐自顧自的搖頭說道:“是啊!這個答案一點都不難猜,只是多數人不敢猜罷了!”
“能在圣上授意要重辦的情形之下,逆勢而為,買走那興康郡王府的一干重要家眷之人,若當真是權勢滔天,早就傳的人盡皆知了。”女孩子手中的木簽拉扯著那年糕,說道,“問題在于不透露風聲這一點……這其中怕是有圣上的刻意授意在里頭。”
話說到這里,記起年節時進宮見到的那位端莊得體的皇后娘娘,復又想起外頭傳頌的“帝后恩愛”故事,溫明棠嘆了口氣,說道:“故事最美好之處果然都寫在話本子里了!”就似現代社會她聽聞的那些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一般,最美好的往往就是結尾那一句“從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至于之后的故事,那些家長里短瑣事的影響云云的,便不再著墨了。
“還是霧里看花,朦朦朧朧的看,才是最美的。”溫明棠將木簽上蘸了甜乳醬和黃豆粉的拉絲年糕送入口中,“湊的太近,看的太過真切,往往便不好看了。不管是事還是人,都一樣。”
林斐聞言輕笑了一聲,抬眼看了她片刻之后,忽道:“我倒是覺得你便是湊近了看也沒有什么不同,”他道,“你日常總是不施粉黛,湊近了看自是不會似那等濃妝艷抹的妝容一般顯得脂粉氣過于厚重,仿佛敷上了一層面具一般。這一點不止是外表,便連人,也一樣。”說到這里,他看了眼那正在炭火爐上緩緩烘烤的圍爐煮茶事物,頓了頓,又道,“雖是說的吃喝事物,可大抵大俗即大雅,這般日常吃食用到的物事不知是不是因為你這里的吃食做的太過用心的緣故,亦變得雅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