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頒布新令前,換個地方審理,原本該重判的變為輕判的事不在少數。”長安府尹說道,“先帝時便有不少這等案子,先由重判改為輕判,在牢里呆了幾年之后,又借著各種幌子,銀錢買通當地官員,甚至都未呆足年份便出來了!”
這些事,同在官場的林斐自是知曉的,他“嗯”了一聲,點頭道:“新令一出,這鄉紳的一手舊籍應對舉措當是廢了,或許這鄉紳該想新的應對之法了。”他道,“我相中的姑娘曾說過一句話,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長安府尹重復了一遍這幾個字,點頭頗為感慨的說道:“我大榮開朝時太祖陛下曾召天下精通律法的大儒編纂出了一套頗為‘縝密’的律法,但數百年一過,這套當年‘縝密’的律法早被人鉆營出不少對策來了!可不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么?”頓了頓,又瞥向林斐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女!當年溫玄策論辯之名在外,一人抵得數十大儒,林少卿相中的這小娘子果真是好口才!”
“她只道自己是落水之后,生而知之罷了!”林斐說到這里,搖了搖頭,“好口才什么的關系不大,重要的是她所看、所見與我所想一致罷了!”
林斐與溫明棠的事在長安府尹看來是私事,他當然沒有在這件事上深究,只道:“本官倒要看看這群鉆研律法漏洞之人又會想出什么法子來。陛下是去歲頒布的新令,才多久的功夫,這想出的急于求成的法子又能起多大用處。”
一路邊走邊聊,待進了童姓鄉紳家的大堂,便看到那聚在大堂之中被京兆府衙的官兵拉著,正破口對罵的趙大郎夫婦以及劉老漢夫婦了。
至于新嫁娘趙蓮……才進鄉紳家門沒幾日,此時正穿著一身新裳,立在趙大郎夫婦背后沒有出聲。
那般“生不出兒子”、“祖墳死絕”的對罵話語直到長安府尹與林斐進來才噤了聲。
一見長安府尹進來,正罵的唾沫橫飛的劉老漢夫婦立時收了謾罵,連忙上前向長安府尹見禮,順帶著拘束中帶著幾分討好的看向長安府尹身后的林斐。
雖說不知曉這位生的如話本子里似的翩翩公子一般的年輕大人是何人,不過看其身上那一身緋色官袍,即便不知曉林斐出自哪個衙門,也知曉他官階不低。畢竟,這等緋色官袍可不是低階官員能穿的。
比起劉老漢夫婦乍見林斐時的詫異同拘謹以及乍見陌生官員時的不安,那廂的趙大郎夫婦連同趙蓮便好了不少,只拘謹著有樣學樣的朝林斐見了一禮,喚了聲“拜見大人”之后,便不多話了,便連去歲挨了一頓板子的劉氏也只多看了林斐一眼,便老老實實的低著頭不吭聲了。
這兩方的反應落在長安府尹眼中,他回頭看了眼林斐,見林斐朝自己略略點了點頭之后,長安府尹才咳了一聲,轉頭看向那趙大郎夫婦以及劉老漢夫婦,還有呆在趙大郎夫婦身后的新嫁娘趙蓮。
那劉老漢夫婦是告官的,自是見了長安府尹之后,下意識的心里有了底氣,是以開口便道:“大人來了呢!”劉老漢夫婦說著,指向趙大郎夫婦以及他們身后的趙蓮說道,“就是這小賤蹄子,去歲年關時來的村里,為了頂替我家懷了金孫的幺女,下手害死了我家幺女呢!”
“哪個識得你家幺女?”這話一出,劉氏便忍不住了,她出聲罵道,“去歲我等才回的村,根本不識得你家幺女!你那幺女死之前,我閨女便不曾見過你那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