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才買下這宅子,便迫不及待的告訴你這些,還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林斐隔著衣袖握住女孩子的手,抬眼看向女孩子,目光與對面的女孩子對視。
他二人此時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今日天上掛的是輪圓月,明亮無比。月光透過開合的窗戶倒映入她的眼中,更襯的對面那雙眸子中好似噙了水光一般瀲滟。
或許也不是“好似”。他的目光并沒有錯過女孩子的眼睛分毫,有那么一瞬,好似當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水光一般。
隔著衣袖握住女孩子溫熱的手腕,感受著手腕上那平穩有力的心跳聲,他看向面前的女孩子,莫名的又想起了被轉送去刑部大牢的溫秀棠。
昔日曾有詩人感慨時事變遷,命運變幻無常時作詩,曰:“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長安城中從來不缺各名門望族,同樣亦幾乎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有名門望族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倒下。那些望族嬌養出的女子自是自小養的精細,受萬千寵愛,衣食無憂的。一朝家族落敗,充入掖庭之后,頓覺痛苦難捱,感慨自己由嬌花落入零泥地的他自是見過不少了。
甚至比之尋常人家出身進宮的女子,似這等從望族千金的身份轉為宮婢的,心里的委屈、不平往往比尋常人更甚。總覺得這世道、這天地欠了自己了。遠的不說,就說近些時日倒臺的興康郡王府中一眾女眷,聽聞被涂清買走后,便常常抹淚覺得委屈與不平的厲害,覺得天公苛待了自己,這世間所有人都對不起她們。
只是眼淚遇上涂清這等人自是無用的,非但無用,聽聞面對那昔日的縣主等人,他還曾冷冷發問:“你府上昔日榮光時,不是常去寺廟祈福么?既然去了那么多次寺廟,佛曰眾生平等,當聽過吧!”
“既眾生平等,敢問幾位究竟有何不凡之處,得以過上這等錦衣玉食的日子?”涂清冷笑著質問那一眾女眷,“若你等是尋常百姓出身,又與尋常人有什么不同?”他道,“或許,品行比之尋常人家認真做活的女子更是多有不如呢!還是少些委屈吧!”
“依我看,若是讓旁的尋常出身,認真做活的女子看了你等處處不如自己之人卻能過上這樣錦衣玉食的日子,那才是真委屈!”涂清說了這話之后不久,便將這些人送給了族中的一位好色長輩。
溫秀棠手里攥著溫玄策留下的東西,先后搭上裕王與葉舟虛等人的行徑與興康縣主等人也沒有什么兩樣了。在牢中謾罵裕王與溫玄策這等曾經的靠山,埋怨他們倒臺連累自己。這等人若是尋常人家出身,定也是被周圍四鄰街坊所不齒的那等小人。
似溫秀棠這等人總覺得自己是千嬌百貴的嬌花,一朝落入凡塵是待自己不公。可這‘嬌花’的身份都不是靠她自己掙來的,而是靠了溫玄策等人帶來的。既本就不是自己掙來的,算得運氣好撿來的,也不知她究竟是以什么臉面覺得自己天生便該是嬌花一朵的,過普通人的日子便是委屈自己委屈大了。
似這等因家族落敗覺得自己受大委屈的并不少見。當然,有覺得自己受大委屈的,也有泰然處之、謹慎面對的。
覺得自己受大委屈了的溫秀棠是前者的話,面前的女孩子就是后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