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求不得的利于人而言便似是始終摘不到的清白月光一般,即便當時不得已放棄了,若是回頭又想到了辦法,只要那月光與名花尚在,定是還會折回來試著再摘一摘的。”林斐說道,“所以若是求利與惜命兩者不可兼得,二者只能取其一的話,哪怕因著暫時尋不出什么辦法來,因求生的本能惜命而放棄了求利,可若是將目光放遠,將時間、年限無限拉長,看到那些短則月余,長則數年之后再度折回來的求利者,便可以發現所謂的二者取其一,看似求利與惜命的贏面是對半而分的,實則最后贏的還是‘求利’。”
“只要那利一直在,總有人會不住的折回來試著摘那清白月光的,如此一直嘗試,一直折騰,至死方休。”長安府尹想到這里,忽地笑了,他看向林斐,說道,“你說的不錯,如此看來,‘求利’最后還是戰勝了‘惜命’,成了最后的贏家。”
林斐點頭,垂眸看向那套在精細名貴的新娘嫁衣中開始逐漸腐敗的尸體,看了片刻之后忽道:“這兩姐妹皆是如花的年紀便逝世了,養在劉老漢夫婦二人身邊,算一算兩姐妹從出生到長大成人,再到出嫁,最后身死。如此短短一世花費的銀錢比起這兩身此時穿在身上的新嫁衣、頭戴的新娘鳳冠來,怕是只占到了一成。”
死后尸體上穿戴的嫁衣、鳳冠竟是身前所有花銷的十倍之多?這般觸目驚心的數字聽的長安府尹眉頭一挑,還不待說話,便聽身旁的林斐又道:“這兩人身上的新嫁衣是近兩年長安城里最為昂貴的蜀繡,且還是最有名的那一家老字號家的出品,其價比黃金還高!”
若說原本還對林斐說出的這般令人聞之觸目驚心的數字感到遲疑的話,此時聽了這話,長安府尹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后對林斐說道:“本府不比你這般厲害的眼力見,一眼便能看出這衣裳是哪家鋪子的出品;不過若當真是那老字號家的出品的話,這兩個養在劉老漢夫婦身邊的姐妹一世的花銷怕是都占不到這身嫁衣的一成的。”
聽著周圍一眾差役、小吏發出的抽氣聲,林斐點頭說道:“十倍的價錢便足夠觸目驚心了,這嫁衣具體價值幾何與案子本身干系不大,只用知曉其十分名貴便夠了。”
這話一出,長安府尹“嗯”了一聲,下意識的瞇起眼睛接話道:“雖說這兩姐妹入葬時沒有旁的陪葬之品,不比王侯將相陵寢,可單這一身衣裳也這般昂貴……也難怪那些鋌而走險,自詡‘命硬’之徒會干起盜墓這行當了。只要‘利’字足夠了,自然不懼鬼神了……”說到這里,長安府尹的神色忽地一驚,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地轉向身旁的林斐,“你說,這劉老漢夫婦……”
不等他說完,林斐便微微頷了頷首,雙目微微瞇起,看向在前方不遠處的田壟上站著,不敢靠近的劉老漢夫婦,說道:“他二人只敢遠遠看著,卻不敢靠近,可見是懼怕鬼神的。”
“耳濡目染了這么多年,又是狐仙又是鬼怪什么的,還將這兩姐妹的棺材弄出這幅即將‘尸變’作亂鎮壓的模樣,這劉家村的村民不懼鬼神才怪了,只是雖懼怕危險,雖惜命,那利字的誘惑又實在是太大了。”長安府尹說到這里,嘆道,“本府當了多年父母官,這等百姓見過的實在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