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大理寺公廚,溫明棠日常聽到的夸贊不在少數,有夸她菜做得好的,也有夸她人聰明生的好的,諸如種種夸贊,每日都能聽到,溫明棠也早習慣了。
可眼下,聽著公廚中雜役們紛紛點頭稱贊她和紀采買有遠見,早早看出了湯圓討要銀錢這件事不簡單時,溫明棠心中卻是非但沒有高興,連素日里的平靜也沒有,反而有些酸澀。
雖是猜對了,可有些事,卻是寧愿自己猜錯了的。
看了看外頭的日頭,已臨近午食了,還不見紀采買、湯圓同阿丙三人回來的影子,溫明棠說道:“準備午食吧!他們不回來吃午食了。”
雜役們聞言紛紛起身,擼起袖子,準備接過今日分菜師傅的活計。
當然,分菜師傅這等活計不需要動腦子,自也還是分的出心思繼續想著溫明棠先時說的那些事的。
有人一邊擼袖子做活,一邊問起了溫明棠:“溫師傅,我實在是好奇,若是當真遇上了這等事,先前給條子的管事要敲打湯圓他們補齊先前發條子的好處費,那發錢的兩個管事想騎墻觀望,唯恐被靜太妃的人回來清算,拖著不肯發錢。這等情形真真光是想都叫人為湯圓他們捏一把汗了,如此的話……該怎么辦?”
當然,替湯圓他們擔憂是真,可溫明棠說的情況正巧戳中他們的痛處也是真的。
在大理寺衙門里做雜役的,自不會是什么富貴人,更沒有什么過硬的身份會讓他們日常辦事不遭刁難,這等事并非遇不到。湯圓、阿丙兩個算是運氣不錯的,有紀采買、溫師傅這等人幫忙,他們可不定有,當然,尋常百姓也不定有那么多要辦事的時候就是了。
“給條子的管事想要先前發條子的好處費,自是會授意發錢的管事扣著銀錢不發,”溫明棠說著隨手將腰間掛著的一枚不怎么值錢的銅子兒吊墜摘下來,比劃給眾人看,“這銅子兒吊墜就是湯圓要的銀錢的話,那先前給條子的管事便伸手拽住了這吊墜上的繩子,只看自己什么時候收到湯圓他們補的好處費了,才肯松手。于他而言,可不管湯圓他們能不能拿到這銅子兒吊墜,只管自己發條子的好處費到手。”
“那發錢的兩個管事若是騎墻觀望,唯恐被靜太妃的人清算,自是不能讓銅子兒吊墜落入湯圓他們手里的,自也要拽著這根繩子不放的。”溫明棠說著讓一旁的關嫂子兩只手抓住那吊墜的繩索,自己又伸手覆了上去,看著那三只拽住那銅子兒吊墜繩子的手,溫明棠說道,“所以,這等情形之下,三只手不論哪一只手都根本沒有想給銀錢的心思,其中一只發條子的手在等好處費,便是補了好處費,那手也只是松開罷了,可不管另外兩只手松不松開的。如此……你看他們拿著條子去領銀錢,面對的不論是發錢的,還是給條子的,哪個都根本沒有給錢的打算,又怎么可能拿得到銀錢?”
一席話聽的雜役們紛紛搖頭,幫忙拽住繩子的關嫂子看著被自己抓在手里的繩索也忍不住感慨:“這不是等同是拿著欠債的條子去尋根本不想還錢的人還錢么?能要到錢才怪了!”
“老老實實的按照流程走,他們確實拿不到銀錢。”一眾雜役唏噓了起來,“如此……該怎么辦呢?”
“興許需要鬧一鬧了。”溫明棠想了想,說道,“紀采買亦是厲害的,慣會同人打交道的主,是清楚怎么鬧的,一番手腕下來,多數情況下是能要到的。”頓了頓,不等眾人說話,溫明棠又道,“若是紀采買他們酉時前沒要回來銀錢的話,說明對方葷素不忌,軟硬不吃,那沒辦法了,需尋個能鎮得住小鬼的閻王爺來了。”
“難怪人常道‘閻王好送,小鬼難纏’呢!”雜役們聽到這里,笑了,有人問溫明棠,“可是請林少卿幫忙出面走這一遭?畢竟林少卿有這身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