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遲早會來,無論如何都是躲不掉的。”林斐舉起手中的酒杯朝長安府尹抬了抬,說道,“大人本就不是尋常地界上的父母官,是長安城這一畝三分地上的父母官,自是要將這長安城地界上的人和事都了解透徹的。”
“你亦是整個大榮主管明察斷案的大理寺衙門的少卿,自也要將整個大榮所有藏于水面之下的那些見不得光之事都看清楚的。”長安府尹舉起酒杯朝林斐還禮,嘆道,“這般一想……這些事好似遲早都會找上你我的,即便躲過了這次的劉家村,下次的張家村、李家村也都一樣。”
“在其位,便躲不掉,與其稀里糊涂的不敢揭開那瘡疤下藏著的病灶,不如早做準備。否則日積月累,即便結了無數的瘡疤掩蓋病灶,不讓病灶浮于表皮,也遲早會讓其向內里滲透,一旦內滲,根子壞了,往往是藥石無醫,只能等死的。”林斐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看向一旁的溫明棠,眼神溫柔中帶了幾分素日里罕見的憂慮,“我等還不曾成親生子,走完人該走的一世,大人亦有伉儷情深的夫人與懂事乖巧的孩子在身旁,自是皆希望一世行事對得起天地良知,也能得以善終的。”
“這些道理,其實本府很多年前就懂了,也知曉該怎么做。可當真面對壓至頭頂的泰山時,卻總是會猶豫與膽怯的。”長安府尹說到這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因為當真被壓過,知曉頭頂大山之時的步履艱難。只是再艱難,也不得不為罷了。”
“既然走的是正經大道,自然上了道,便不能輕易再回頭的。”林斐說著放下手里的酒杯,看向樓下燈影中來來往往,衣著光鮮的權貴路人,以及那有條不紊的指引馬車通行的官兵們說道,“若是走正經大道的人也如那走小道的人一般來回橫跳,左右騎墻,即便這大道再寬,也擋不住人群這般在大道上游移的。”
“曲江坊,東大街這等最繁華的地方每每入了夜,以及各種節日時,我長安府便需與五城兵馬司以及護衛京師的南衙出人在這等地方引導。”順著林斐的目光看去,見到那些指引馬車通行的官兵們之后,長安府尹眼中亮了一亮,雖才飲過一杯酒,眼底卻非但不見醉意,反而更顯清明,“雖長安城修建之初便考慮到了這等繁盛地人來人往的,道路比尋常的路修的更寬,可沒過幾年,這當年修建的寬敞的道路比之繁盛的人流來便顯得局促了。”
“即便是身份再高貴的權貴宗親走在這等地方的大道上,若是走岔了道,想回頭也是不可能的。”長安府尹看著樓下正有條不紊,緩慢通行的人潮,說道,“后面的路已被各路行人堵死了,他只能繼續往前走,不是一條岔道走到底,便是走至能回頭處再調頭回來,排在所有人之后再重新走,沒有旁的選擇。”
“若是私下里,這些后面的路人碰到這些宗親權貴或許會給面子,主動避讓,可如這等時候,走在這等大道上,便是身后跟著的路人想給面子,也是避不了的,因為身后的人群會裹挾著他不斷往前走,往哪里走,是走還是停,這一切都根本由不得他。除了一兩句漂亮話、客套話之外,他什么都不能給那些宗親權貴。”林斐接過了長安府尹的話茬,對正看著樓下人潮的長安府尹說道,“似這等情況,便是肯賣他面子也賣不了。”
長安府尹點頭,目光轉向身旁斯文的用著食具吃肉的溫明棠,見她正將炙烤的牛羊肉同一塊蜜瓜包裹在一起一同送入口中,不由‘咦’了一聲,奇道:“溫小娘子,你這是什么吃法?”
“肉食是能同果脯蜜餞一道烹煮成菜的,似青梅同排骨便能一道烹煮,口感酸甜中自帶青梅的香氣,可去除膩味,”溫明棠說道,“我試試這烤肉同一道送來的瓜果一道食,這味道會如何。”
“那這味道溫小娘子覺得可好吃?”長安府尹聽到這里,自是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尚可,能入口,卻也并沒有那般融洽。”溫明棠說道,“可見即便是知曉有這等吃法,卻也不是每種搭配都百試百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