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牢房中關押的趙蓮雖換了囚服,可這一聲開口坦然的真話,卻委實比那個趙蓮看起來順眼太多了,也更似自家性子單純天真的妹子了。
獄卒想起自家妹子便心軟了幾分,想了想,提醒她道:“這里是大牢,我等辦案的見過的伎倆多了,還是似你現在這般坦然些,承認自己的不足更招人待見。”
“我知道。”這話之后,便聽趙蓮笑了,她接話道,“我阿爹阿娘一貫是招人厭惡的,我見得多了,自是知曉什么樣的人最招人厭惡。”
這話更是坦誠,甚至可說加上先前那句,算得上是同官府打上交道之后的趙蓮最令人覺得坦誠之時了。
“看你在那鄉紳府宅中的做派,我等覺得你比你爹娘那真小人來更是心機深誠,委實算個‘偽君子’,偽君子與真小人同樣令人生厭;可眼下見了你,我又覺得你好似也只是個尋常姑娘家罷了。”獄卒嘆了口氣,看著一身囚服,還懷了個證據似的胎兒的趙蓮,說道,“你這又是何苦來著?可知自己牽連進什么事了?”
“小哥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趙蓮垂眸看著手里的茶碗,嘴巴一張一合的說道,“其實也不是有意隱瞞大人,而是我等……也確實是什么都不知道。”
這其中的齟齬,獄卒自然能從同僚的透露中猜到幾分,聽到這里,更是嘆氣:“什么都不知道也敢牽連進人命案?我等見過那等明明殺了人,卻百般想法子抹除證據,擦去身上臟水的,卻未見過分明沒殺人,卻偏偏自己往自己身上潑臟水的。”說到這里,便看到了出現在大牢門前的長安府尹,待要過去拜見,卻見長安府尹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獄卒明白過來,便繼續靠在牢門前同趙蓮說些‘心里話’。
回到衙門,眼看還不到歇息時辰的長安府尹想了想,還是決定再來大牢這里會一會趙大郎夫婦,沒成想,這一晃,卻是見到了一番預料之中,意料之外的驚喜。
感慨了一番果真是天道酬勤,被無意饋贈的驚喜砸中之后的長安府尹駐足認真聽了起來。
趙蓮早在獄卒說到‘偏偏自己往自己身上潑臟水’時便紅了眼,放下手里的茶碗,捂住自己的眼睛抽泣了起來。
比起白日里人前表現出的‘無辜’,此時的趙蓮在長安府尹眼里才算得真有幾分尋常天真女兒家的無辜了。
“我知道,可我沒辦法。”趙蓮捂住自己的眼睛說道,“我也不曾殺人。我只是……只是……想過好日子罷了!”
最后一句“想過好日子”的話一出,趙蓮總算是徹底舒了口氣,那塊堵在嗓子口的石頭仿佛終于被挪開了一般哭泣抽噎了起來:“我知曉大人只是循著辦案的流程在走,抓我等也是合情合理,可我當真沒殺人。”
“沒殺人卻拿不出證據,偏你又是最大的得利之人,不抓你抓誰?”獄卒搖頭,看著抽噎的趙蓮說道,“所以好端端的,何苦牽連上人命官司?為了過好日子,攤上人命官司卻又說不清,雖懷了胎兒卻不能安心養胎,只能在牢里過活,值得么?”
“我不曾殺人,家……家里人他們也發誓了他們未殺人。”趙蓮吹著眼淚說道,“我是信的,畢竟我腹里還有胎兒。”說到這里,趙蓮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方才坦誠相言,同尋常女兒家沒什么不同的趙蓮此時身上那“無辜白蓮”的味兒好似又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