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自是厲害的。”聽獄卒提起趙司膳了,趙蓮放下了擦眼淚的手,喃喃道,“我年幼還不知事時很是崇拜姑姑,也想著待到長大些,能似姑姑一般能干呢!”
至于年幼是多年幼……不等獄卒再次開口問起,趙蓮便主動說了起來:“幼時不知世事艱難,只看到姑姑進了宮,當上了司膳,便以為自己也能似姑姑一般擼起袖子做好菜食,又日常帶著宮婢巡視什么的做個女官。”
這輕飄飄的語氣聽的獄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瞥向大牢門外連連搖頭的長安府尹,隨之恍然:趙蓮看到的光是趙司膳的人前風光吧,卻根本未看到趙司膳在人后的種種努力。
比起說起話來頗有種“何不食肉糜”之感的趙蓮,在俗世里摸爬滾打過一番的獄卒看到的卻是貧家女入宮為婢,該做多少事,躲過多少算計,吃過多少虧,在生死面前滾過多少遭才能當上那所謂的司膳?要知道一同入宮的除了伺候人的貧家女之外,也有大族出身的女子進宮爭那女官之位的。司膳位子雖小,比不得尚宮之流,可好歹也算是有品階的女官了。
所以,趙蓮所謂的‘崇拜姑姑’,‘似姑姑一般能干’的說法委實同那些發誓如放屁一般發完就放的人一樣,聽個樂就好,她只是單純羨慕上趙司膳的人前風光了吧!
“待到年歲長些,我也學著人繡帕子補貼家用。可繡了一沓帕子,手也被磨出了繭子,被繡針戳破手指的次數更是多到數不清了,卻只堪堪換回幾個銀錢,算了算,單靠我這般繡帕子買宅子,便是繡到七老八十也買不起一間宅子,這才發覺單靠自己立身這一事是如此艱難。”趙蓮喃喃道,“姑姑很是厲害,可我實在是沒有姑姑那般聰明,這大抵是天生的吧!”
聽到趙蓮將自己繡帕子時的怕吃苦貪懶以至于掙不到銀錢的問題歸咎于不如趙司膳聰明,獄卒動了動唇,本想說什么,卻還是什么都沒說。
“沒有厲害之人那般聰明”委實是個再好不過的推辭借口了,似他這等獄卒貪懶被扣了銀錢,回去面對家里人的責問‘怎的不似同僚一般,將銀錢拿滿?’時也能說是不如同僚聰明了。
左右‘聰明’二字雖存在于眾人的口齒之間,卻看不到也摸不到,更無法具體衡量,自己說自己“不如對方聰明”總是一個讓人尋不出可辯駁之語來的借口。若是對方不信,便讓質問之人找個能證明‘他比同僚更聰明’,是在推諉能力不及對方的證據來啊!
比起‘貪懶,怕吃苦,才掙不到銀錢‘的借口那般聽起來不好聽,容易被人指著鼻子罵,‘沒有厲害之人聰明’委實是個再好不過的借口了,畢竟‘聰明’這種事強求不來,對方也不能拿這種強求不來之事如何,屬實是將責任推到‘天生’身上了。
雖然這些人中不乏真笨的,可也多的是一堆懶漢、渾水摸魚的混在里頭,用這‘蠢人’的借口回去同家里人交待的。
同趙蓮的話說的越多,那些原本看到她似看到自家妹子一般生出的憐惜也越發的退個無隱無蹤,他自家妹子是真的不怎么聰明,卻是做事認真肯吃苦的,可不似眼前這位貪懶怕吃苦還尋借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