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幽暗的巷道出現在陽光下時,巷道對面正在做活的婦人抬頭往這里看來,待看到一張面色蒼白,眼下黑青色不絕,眼袋深深的臉時不由一愣,下意識的瞥了眼那散亂不堪,一瞧便是才從床上爬起來,還未來得及梳整的枯黃發絲,脫口而出:“年紀輕輕的,怎的……”
話還未說完,便見那扶著墻,強撐著站立的人晃了晃身子,忽地往后仰倒了下去。
一聲驚呼響起,附近的百姓但凡不是手頭忙的脫不開身的,皆紛紛放下手里的活計過來查看情況,待看到倒下去的年輕男人時,眾人不由一愣,下意識的抬頭望了望日頭,又一陣春風拂面,這個天涼爽的很,顯然還不到酷夏易中暑之時。
好在人只是昏厥了,那上下劇烈起伏的胸膛昭示著人還活著,一番手忙腳亂的忙活之后,百姓將那昏過去的年輕男人送去了附近的醫館,余下的事,自是醫館里大夫的事了。
外頭的繁鬧嘈雜聲擾到了正忙著搗藥學習辨認的醫館學徒,小學徒探出簾子看了眼送過來的年輕男人,雖還只是在學著打下手,連藥草都不認得幾種,可一看那昏厥過去的年輕男人,小學徒便“哦”了一聲道:“不會又是個女人被掏空的吧!”
只瞧一眼,便能說出這些話來,顯然這情形不是這些時日里的頭一回了。
醫館里坐鎮的大夫回頭瞪了眼才五六歲的小學徒,訓斥道:“回去搗藥去!”雖說醫者遲早要接觸病患、了解病人身體狀況的,似這等情況也總是要碰到的,不必忌諱這個。
可小學徒學醫不假,卻到底還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遠不到了解這些男女事的時候。
將小學徒斥責回后院繼續搗藥之后,醫館里正在看受涼發熱等小毛病的百姓便紛紛開口問了起來:“那孩子說的‘又’是幾個意思?”其中一個吸著鼻涕感冒的百姓看著那被送來醫館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說道,“好好的身體,怎的糟蹋成這副模樣了?”說著趕緊吸溜了一下鼻涕,說道,“尋常感冒都叫人難受的緊,這些人還真是不愛惜身體!嘖嘖,怎的年紀輕輕就……”
醫館里的大夫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沒辦法,誰叫那紅粉燈籠里的風光太迷人眼了呢?”說著讓人將這昏厥過去的年輕男人抬到一旁的簾子后頭,提筆迅速寫了個藥方,道,“灌記猛藥下去,待人醒了,問他住哪里,讓他家里人過來。”
幾個學了些功底的學徒聞言“誒”了一聲,立時去抓藥了。
一旁抓著尋常受涼發熱藥方的百姓見狀,忍不住問那醫館里的大夫:“這些人……還有得救嗎?能救的話還能活多久?那子嗣呢?”
大夫搖了搖頭,瞥了眼問話的百姓,難得的說出了一個素日里罕見出口的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有沒有的救,不知道能活多久,也不知道子嗣之上會不會出什么問題。”大夫說道,“這可是既要看他自己能不能忍得住,又要看這副被他糟蹋成這般的身子骨的具體狀況的。”
“當然,說了這么多,就是不知道,看命吧!”大夫搖頭,嘆道,“當然,如此將養著,家里人自是要出不少銀錢于我醫館的。這于我等開醫館的而言,若是只將我這醫館當成一門生意,自是好事了。可是……唉!我等學醫的,學得一門手藝,雖是為了養活自己,可到底看的生死多了,仁心是有的。瞧他年紀輕輕就似那些病榻上風燭殘年的老者一般到了聽天由命之時,還真是可憐!”頓了頓,又瞥了眼這年輕人身上的穿著,道,“來迷途巷這里尋暗娼的,多是有些銀錢在手里的,畢竟,這里的暗娼價錢可不便宜!如此好好的日子過著過著,二十出頭便開始聽天由命了,真是可憐!”
這樣嘆息可憐的感慨并不能獲得所有人的認可,有人心軟易生憐憫,也有人冷笑一聲,道:“哪里可憐了?簡直可恨!這么好的日子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呢!自己輕易到手了卻如此糟蹋,真是活該啊!”
眾人看法紛紛,有人唏噓道:“大夫,你這里離迷途巷最近,可是見多了這等年歲輕輕便被掏空了身體的?”
“一直都有啊!”大夫重新坐了下來,繼續為病人看病診治,只是話說至這里卻是略略一頓,怔了半晌之后才道,“只是近些時日好似多了不少。”
若非如此,那才來沒幾日的小學徒也不會一眼就說中了病癥,無他,這幾日見的多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