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的點了點頭之后,梁衍問露娘:“你要施展什么法術?”問完這話之后,梁衍自己也是一愣,不知飽讀圣賢之書,‘不語怪力亂神’的自己是如何問出這話來的,甚至問出這話之時心里也沒生出什么感覺滑稽可笑之感,反而覺得露娘不論施展出什么法術都不足為奇。
過往自己花錢請的那些神棍法力見不見效誰也看不見,誰也不知道,可露娘這法術卻是肉眼可見,能讓人親身感受到的。如此……能仙人指路、逆天改命自也不奇怪了。
“換心這種事……呵!”露娘輕笑了一聲,瞥向對面不明所以,一臉木然的梁衍。
想起他先時自辨自己落子無悔的瞬間是想退的,指著自己的心大聲喊著“我心里想的便是不干了,想退了!”到眼下不斷捶打自己雙腿哭著喊著“是我自己想進的,怨不得旁人,我確實不懂,我的心騙了我!”的梁衍,露娘唇角翹了起來:這心……不是已經換了嗎?
那顆心雖然還長在梁衍身上,可梁衍不信,信的是她的這張嘴,她的這顆心。既如此,梁衍身上的那顆心除了讓他活著做個擺設之外,還有旁的用處嗎?那顆心還能算作梁衍的心嗎?梁衍真正堅信的那顆心在她這里,這不是換成她的了,又是誰的了?
至于換臉……露娘伸手摸向自己的臉,看著銅鏡里自己清秀的模樣,瞇眼笑了起來,她道:“雖老天沒給我生個天生的美人臉,不過不打緊,只要這世間有這等臉的存在,便能借我用用,叫我也當一回天生的美人來。”
“你想要換臉?”梁衍看向露娘,下意識的睜大了眼睛,“換誰的臉?”
露娘指了指那攤放在案幾上的一摞美人畫卷,說道:“諾,外頭不都說了么?我似那名聲在外的溫夫人呢!”她摩挲著自己的臉頰,朝墻面上銅鏡里的自己笑了笑,道,“唔,上了妝也確實有幾分相似,原本要我自己去尋一個同我點完妝的模樣有幾分相似的第一等的美人是真的難,不過好在這些事先前便已有人替我做了。”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露娘捂著自己的嘴笑了起來,“站在前人的肩上,天生就能站的那么高,反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長安城一向不乏美人,便是第一等的美人也不止那位溫夫人一個,可偏偏她的名聲這般響……縱使不曾親眼看到被毀了臉的那個女人是如何運作的,可顯然,對于相似的好似是在照鏡子一般的人而言,她露娘很是確定,那位端莊嫻熟,還會抱氣守節的溫夫人自己是沒這個本事讓自己的美名這般響徹長安城的。
“找出一個第一等的美人做自己這張臉的替身也不容易。”露娘轉著手里的團扇,喃喃道,“尋常書香門第出身,便是天生十分的美人,立在旁的簪纓世族出身的九分,甚至七八分的美人旁,尋常時候,那十分的美人都是沒有那個機會比那九分、甚至七八分的美人更負盛名的。”說到這里,她伸手覆上自己的臉,認真看著墻面上銅鏡里的自己,似乎是在對梁衍說,又似是在對銅鏡里的自己說道,“人面恍若一張白紙,上面畫著五官,便是有來去,那八九分的與那十分的比起來又能有多少來去呢?能一枝獨秀出頭的花魁,都少不得身邊綠葉的扶持,這些綠葉……呵!有多少人是天生心甘情愿的當那綠葉的呢?大多皆是些被權勢‘請’來的綠葉罷了。可尋常書香門第又哪里來的這等權勢?”
“鳳棲梧桐,真是好貴的名字啊!”露娘將手里的團扇舉高,任憑午后的日光穿透那半透的扇面,在自己一身素紗白衣的身上照出扇面上那狐仙夜會書生的聊齋畫影,她看著身上白紗為底的聊齋圖,說道,“你又哪里來的這么大的權勢來鎮住這么貴的名字呢?”
“再貴的名字,再美的美人,沒有鎮得住的權勢,又哪里能壓得住這‘第一美人’的名頭?”露娘說到這里,搖頭嘆了口氣,喃喃道,“天上白砸個餡餅都要小心,更何況砸下的可是個無數人爭搶與眼紅的‘第一美人’的名頭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