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輪日頭緩緩落下,一輪尖鉤似的彎月掛上樹梢,溫明棠同梁紅巾在街邊食肆里的暮食已食過半,能勾起溫明棠腹中饞蟲的食肆飯菜自是不會難吃。幾道家常菜,配上店家自釀的入口甜津津的米酒,兩人沒有遵循那食不語的食禮,邊吃邊聊,原本在外等候時的周身寒意此時似乎也被熨帖溫熱的飯菜所溫暖了,卸下心頭的茫然,梁紅巾舉起手中的米酒一飲而盡:“有什么可怕的?有老天爺賞的飯碗傍身,誰又鎖得住我?”
溫明棠點頭,抿了一口甜津津的米酒,說道:“所以,要珍惜!千萬莫要浪費了。”說到這里,她垂下了眼瞼,想到劉家村那樁案子之后遇到的種種事情,一切好似都跟她沒什么關系,便是有關系,也只是似郭家兄弟那般的二世祖過來看看她的樣貌這等尋常人看來再細小不過的小事罷了,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好似身體的本能已然察覺到了什么,只是腦子仍未清明看透一般。
這種恍若處于濃濃迷霧之中的感覺,讓溫明棠想起前些時日那名喚迷途巷的巷道了。這迷途巷離這里不遠,想到這里,溫明棠對梁紅巾說道:“吃罷暮食散步消食時,可否陪我去個地方,就在這附近,我想去看看。”
“什么叫可否?”梁紅巾聞言,拍了拍胸脯,說道,“你只管問我有沒有空便是了!你同趙司膳的一句話,便是沒空我也會想辦法有空,更別提眼下本就有空了!”
這話聽得溫明棠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比尋常女子高上一個頭的梁紅巾,輕聲道:“有你在,我便是走夜路也不怕,安心的緊。”
“那是!”聽到這話的梁紅巾得意的瞥了溫明棠一眼,又問,“去哪里?”
筷箸夾菜的動作一頓,溫明棠說道:“迷途巷。”
“哦,迷途巷啊!”將口中咀嚼的飯食咽下之后,梁紅巾說道,“我聽說了呢!聽說前些時日迷途巷那里神神鬼鬼的事了,這案子好似直接報到大理寺了。如何?這么些天了,以你那位林少卿查案的本事,可查到些許眉目了?”
這種話,任憑溫明棠同林斐關系再親近,自也不如林斐本人的回答來的更準確的。
長安府的官民流水宴已經開始了,雖是在場同僚不少,免不了打招呼什么的,可什么場合該做什么事,出席流水宴的官員還是分得清的。今日流水宴,與民同樂,傾聽民聲為重,其余的,皆要放至一旁的。
是以招呼打過之后,便各自去了各自的位置,坐下吃飯了。當然,官員也是人,宴席過半,出恭什么的不可避免。
在長安府后衙攔住了正吹風醒酒的林斐,長安府尹打了聲招呼:“如何?吃了不少酒?比起尋常宴來吃的更多?”
林斐點頭,看了眼前頭舉杯互相敬酒的百姓,說道:“百姓既局促又恭敬,一場宴,也學著外頭傳聞的飯局應酬一般互相敬酒,少不得要多吃不少酒的。”
“所以我才換成了水酒,知曉再如何勸說不必拘束也沒用,不如直接換個不易醉的水酒,免得喝多了連回去的路都走不穩,真出了什么事,便喜事變作禍事了。”長安府尹說道。
有些事,不是長安府尹說什么,百姓就會照做的,而是會照著自己打聽來的那些規矩,笨拙的學著,誰都勸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