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馬不好駕馭,可好歹若是真能駕馭住,那些年花在烈馬身上的精力不是白費的,關鍵時刻真能派上用場,甚至搞不好能救命的。因為那烈馬是千里馬,本就是個寶貝。”王小花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滑稽事一般不住搖頭,“我只看到過有人費了大力氣去駕馭千里馬的,卻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費了大力氣去駕馭一只吸足油水的大耗子的。”
“不說這大耗子不好駕馭,便是駕馭住了,從一只大耗子身上,又能得到什么呢?”王小花攤手,“什么都得不到,便是氣急之下想吞了解恨……那耗子……嘖嘖,若不是那等快餓死之人,誰吃?再者,鼠疫可不是鬧著玩的。您是大夫,當比我更明白耗子這等東西是不適合上食案的。”
日光下,黃湯的面色一片臘黃,手也仿佛黏在手邊那只空空如也的鳥籠之上了一般,久久未曾動一下。
“至于什么人會同這耗子為伍……自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了。”王小花神情淡淡的說道,“那戴面紗的女人既毀了臉,沒了做雀兒的用處,怎的眼下還活著?她周圍那些人留著她做什么用的?”
黃湯動了動唇,許久之后,才道:“……推出去墊背擋災當替身正合適。”
“那些人……也是耗子。”搖了搖頭之后,黃湯唏噓了一聲,想到那群人,笑了,面上滿是自嘲之色,“他們的東西……也是偷來的,既是偷來的,不是自己的,自是不心疼了。”
說到這里,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雖說一把年歲了,可自己這雙手卻是一向愛護的極好的,就似那低頭認真看著自己雙手的王小花一般。
一技謀生之人自是舍不得放棄自己求生的飯碗的,更是拼了命的要保護住自己的飯碗,不肯隨意丟棄的。
哪怕用那甜入心扉,層層不斷的蜜糖來換,都是不肯松手的。誰知道融化了那層層不斷的蜜糖之后,最后剩余的會是什么?
君不見,那在砒霜外裹上無數蜜糖害人之人世間到處都是。甚至那最后,蜜糖與砒霜早已混成了一體,成了那真正的,帶著‘甜’味的毒藥了。
他也走小道,不走正道,可剝開層層甜砒霜的外衣之后,自己這傍身之技終究還在,他……還是個大夫。那些所謂的小道,都是基于他——這個長安城里最有名望的大夫而走出來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穿著一雙鞋走入小道。初時以為周圍都是同自己一般的人,可低頭看向地面之后,才發現周圍那么多人,瞧著花團錦簇,繁華的很,可滿地站著的皆是那赤著的雙腳,便見不到幾雙穿著的鞋子。
“瞧著神神叨叨、高深莫測,滿口大道理,甚至三言兩語之下便忽悠的不少人將她當成了人生路上那最重要的師者,”王小花瞥了瞥嘴角,“可那些話,都是騙人的。”
黃湯點頭,想到露娘對自己說起的她閑著無聊時逗弄梁衍之事,梁衍不也聽罷之后感動肺腑,將她看成了那明明有驚人才華卻因出身低微,無法施展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