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擅為自己貼金的嘴!”黃湯唏噓道,“露娘她……什么都沒有。”
這么多年,甚至直至如今,露娘在做的依舊是在那迷途巷的屋宅里混吃等死。
可笑就是這般的人,卻因著自己那心懷的鬼胎成了那什么‘花魁娘子’‘奇女子’,甚至綁著自己,還有同楊氏這等狠戾之人碰一碰的機會。
“所以說,她偷了你家的香火供奉啊!”王小花指著黃湯手腕上戴著的佛珠串笑了,“看!白毛老鼠精是不是偷了你這佛祖的香油?”
一句話驚的黃湯在那么大的日頭之下依舊冷的打了個寒顫。
“那直至現在,坊間依舊在傳的劉家村的金身狐仙厲害,你家這供奉的白毛老鼠精也一樣不遑多讓。”王小花嘆了口氣,說道,“我初進長安便知道這長安城里藏龍臥虎,厲害之人不少。卻不想擋在這龍虎之輩前頭的竟是一群山精野怪,這些手腕真真是叫人嘆為觀止。”
“小道之上的都是想占旁人便宜的騙子,既都是騙子,那自是穿了鞋的就成了肥羊了。”王小花笑著瞥了眼黃湯,“老大夫這穿了鞋的騙子昔日這般無往不利正是因為走的不是小道,是外頭人來人往,尋常人走的大街啊!”
黃湯面色平靜的聽著耳畔的王小花在笑說著那些事,眼里的眼淚也不再流了,只是悵然的看著面前不過十幾歲的女孩子,對著自己這須發皆白,年歲已活了幾個她,真正‘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飯還多’‘走過的橋比她走過的路’還多的老人家重新‘教’起了那些為人處事之道。
明明這些為人處事之道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年少時早已背的滾瓜爛熟了,甚至教導子侄時也是這么教的,卻偏偏自己這個‘師者’好似一下子不會了,不懂了一般。
那些他教給子侄的道理,他自己卻早已在那無數次從河邊走過而不濕鞋的舉動中不再相信了。
“亂花漸欲迷人眼,”黃湯念了這一句詩之后,卻沒說出那本該有的后半句‘淺草才能沒馬蹄’,而是喃喃道,“迷途巷里人迷途。”
“坊間那猴子打妖怪故事中那無底洞全名好似就叫做‘陷空山無底洞’,真是好話本啊!”王小花說著,轉頭看向黃湯,話題一轉,提起了自己的過往,“實不相瞞,這些年我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上頭壓著的那只老虎……唔,那將軍真是半點空閑不給我,使得我便連那看話本的功夫都沒有。”
“所以除了近些時日有些閑工夫叫我看了不少新的話本之外,我這些年翻的最多的,也只有那本從戲班子里帶出來的猴子打妖怪的話本了。”王小花說道,“我這些年只看過這一本坊間流傳最廣的話本,越看越發現這話本寫的真好!”
“迷途難返陷空山。”黃湯喃喃道,“‘陷空山無底洞’,這名字取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