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場上的事本就說不準的,那山陰富商我記得做的還是那囤積居奇的生意,先時囤的是丹砂,”露娘說著,抬頭瞥了眼黃湯,臉色愈發難看,“喜歡求仙問道的老皇帝一死,那丹砂價錢直接跌沒了。你知道的,不少囤積丹砂的富商一夜之間成了破落戶。如此一想,這山陰那幾個接手家財的孩子自也無法免俗的破敗了家業。”
“如何免俗的了?他那丹砂生意全靠先帝的命撐著,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要先帝蹬腿走人,那丹砂生意便要黃了。”黃湯說道,“等再來一個先帝似得皇帝都不知要等到多少年以后了,這靠倒賣丹砂起家的富商有一個算一個,都成破落戶了。”
真是巧啊!兩人對視著,再看這些發生在露娘與梁衍身上的事,只覺得愈發微妙。
“你那生母的‘賢惠做派’確實唬不了人,可好歹多年含辛茹苦的拉扯也算是費了精力的。”黃湯說著,瞥向露娘,“就事論事的講,那富商一死,那富商幾個被你生母拉扯長大的孩子立時翻臉趕人確實過分!那‘賢惠做派’是做出來的不假,可那幾個孩子卻不是富商死后才知曉這個的,而是先時早知道了。甚至那被你生母拉扯照顧長大的過程中亦是清楚的。需要被人照顧時不吭聲,不需要時便甩手趕人也委實太過分了!再者,于彼時的他們而言,那點錢只是小錢,何必這般將人趕盡殺絕?不管如何,將個把自己拉扯長大的婦人趕走總是不地道的,哪怕那婦人另有目的,可也確確實實將他們拉扯長大了。”
“真是……巧啊!”露娘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她看向黃湯,說道,“真是巧啊!我運氣果然好,當年她欠我的那些照顧竟自己還回來了。”
黃湯看向露娘,沉默了半晌之后,忽地將案幾上還剩的一點茶水倒在了地上,說道:“那茶水莫要再喝了,你……免不了了,不過若是懷上孩子之后不再喝,那毒也不至于傳給孩子。”
露娘苦笑了一聲,喃喃:“人命債這種東西果然是不能私自收的,人死如燈滅,一旦收錯……真真是退不回去的。”
“你可以尋一尋這世間有沒有比你等更厲害的神棍,”黃湯看了眼露娘,“至少尋常人此前不曾知曉童大善人,也不曾知曉有你這般厲害的仙師!”
“什么仙師?巧言令色的騙子罷了!”露娘伸手擦著臉上的眼淚,喃喃道,“這世間哪里來的能讓死人還陽的仙師?若真有,那老皇帝就不會‘登天’了,那丹砂價錢也不會跌沒了。”
黃湯看著露娘再次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才道:“所以此時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楊氏已經安排好了,你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
晚上洞房,卻這個時候才告知自不是為了留出時間叫露娘等人留出應對之策的。
即便同楊氏過招的第二回合露娘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這第一回合輸的一敗涂地的余波還在繼續著。
露娘同吃罷暮食趕來的黃湯坐在梁衍平日住的屋子里,看了眼外頭那些訓練有素的仆婦下人們,又看向對面那間屋子里楊氏親手照顧起了被下了藥半睡半醒的郭家兄弟。
“有這般為自己打算的母親,真好!”吃著黃湯帶過來的暮食,梁衍吸了吸鼻子,看著親手擼起袖子照顧郭家兄弟的楊氏,眼底閃過一絲羨慕,“哪似我母親,只是個尋常婦人,只會做些菜,打掃打掃屋子,便是出去做活,那掙得錢也不會比尋常人多到哪里去。真真就是個沒什么大用的尋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