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露娘突然伸手去摸郭家二郎那張臉,黃湯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啪’地一下拍掉了露娘伸出的手:“你做什么?”
“是母親自私,叫你白白受了這么大的罪!”露娘突地開口重復了一遍那日楊氏對著郭家二郎開口訴出的慈母之慟,她抬起頭來,問黃湯,“就這般昏睡不醒算什么受了這么大的罪?他身上怎會有這么濃重的血腥味?我要看看……”
“莫看了!”黃湯伸手對著自己的臉做了個劃拉的動作,說道,“你知道他這張瞧著似是畫了濃妝的梁衍的臉是尋什么人畫的嗎?”黃湯說著,瞥了眼露娘,“城南那個最有名的入殮婆畫的。”
這話一出,露娘臉色微變,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郭家二郎,口中的話語脫口而出:“人還沒死呢,就尋了個為死人上妝的入殮婆來為他上妝?”她驚道,“我道他這張臉怎的畫成這副模樣了,雖是一樣的濃妝,可不知為何看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若不然呢?”黃湯說道,“倒不是不想尋個為活人上妝的來畫的,可他只有躺在床上閉眼昏迷不醒時最像梁衍了,一睜眼便不像了。梁衍失蹤那么多日,眼下突然回去總要有個說法的。”說到這里,黃湯提醒露娘,“你知道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不好騙的,你等一旦回去,大理寺定會登門的。”
露娘“嗯”了一聲,回頭復又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郭家二郎,盯著看了片刻之后,忽道:“原先只覺得他這臉上的妝容有些古怪,卻一時半刻說不出哪里古怪,你方才一說,我再看他臉上那濃妝……真就好似那紙糊的一張臉一般,好似個紙人面上的妝容,似那唱戲的戲妝。”
“我不是你等女子,不擅長這個,不過你頗通此道,自是比我更了解這些的。”黃湯說著,又問露娘,“你說這戲妝似的妝容能把大理寺的人糊弄過去么?”
“左右我是能察覺出其中的怪異之處的。”露娘看著郭家二郎面上的戲妝,蹙起了眉頭,“若那位大理寺少卿當真似外頭傳言的那般厲害的話,不是那名不副實之輩,當也是能察覺出其中的異常的,到時候指不定會要我等擦去郭家二郎面上的妝容,那時……”
“若只是如此,那也無妨!”黃湯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我見過那郭家二郎不上妝的模樣,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一句“看不出本來面目”聽的露娘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能叫好好一個人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傷那下手可不是一般的重,是誰下的手?”
“他那疼愛兒子的娘!”黃湯說到這里,眼神愈發微妙,“楊氏說旁人下手她不放心,她下手還能輕些,讓郭家二郎少遭些罪來著。”
“那叫人面目全非的傷是她下的手還是旁人下的手有什么區別?”露娘說著,看向那仿佛上了層戲妝的皮一般的郭家二郎喃喃道,“于被傷害的那人而言,是一樣痛的要死的,哪里有什么不同?”
“還是有不同的。”黃湯說道,語氣頗為耐人尋味,“至少在那楊氏看來自己是盡力讓兒子少遭罪了,算是慈母了。”
“不過是騙騙自己罷了,既是慈母,她怎的不問問她這養尊處優的兒子是肯受這般千刀萬剮之痛而生,還是就這般輕易的一碗毒酒而死不受半點痛苦?”露娘搖頭道,“真真是演出來給旁人看的慈母,披了張慈母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