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縱使是話本子里的陰廟、邪術這等事,我所看到的也從來沒有那‘不勞而獲’的好處的,凡事皆有代價。”溫明棠說道,“再看那些坊間流傳的陰廟邪術,同話本子里一個樣,都是要得到,必要先失去些什么的。”
“且我所見那些人通常是想要得到時口中嚷嚷著‘無所謂’,失去什么都行!可一旦真失去了,才發現那被拿走的東西是自己無法承受的。”溫明棠想了想,又道,“且這等陰廟、邪術的故事與傳言中往往還有一處是頗為有趣的。”
“故事與傳言中那陰廟的主人以及施邪術的邪魔外道最開始時總是似那真正的大善人一般,是極其罕見的愿意‘先給了好處’,而不怕那得好處之人賴賬逃脫的。”溫明棠說著,看了眼一旁的林斐,忽道,“當真是看的世事多了,才恍然發覺這世間事揭開層層面紗到底,里頭的東西竟是一樣的,可謂萬變不離其宗。”
“就似那賭徒去問尋常人借錢,一般而言親朋好友都是不肯借的。那身邊的親朋好友瞧起來是那般的‘小氣又苛刻’,可那放高利的卻反其道而行,比起周圍人的‘小氣苛刻’,他們同賭徒非親非故,卻是‘大方和氣’的厲害。”溫明棠笑著說道,“那陰廟陽廟也是如此!陽廟里求神拜佛規矩多的很,陰廟卻是拜的那般容易,對這等賭徒而言,他親身感受到的‘善惡’同世間常人以為的‘善惡’好似是反著來的一般。”
“親朋好友苛刻,放高利的卻大方,陽廟規矩多且不‘靈驗’也不‘庇佑’,陰廟沒什么規矩,且‘靈驗’極了也‘庇佑’極了自己。”溫明棠說道,“這世間的善惡好壞于他而言是截然相反的。”
“你說,那陰廟、邪術的主人以及施術的邪魔外道為什么愿意‘先給’這好處?”溫明棠問一旁的林斐,“他們為何這般大方?”
“這世間的東西怎么可能憑空生出來?便是故事里的仙法,那也是施術者給了‘仙力’這種東西,用‘仙力’變出來的。”林斐說道,“所以,即便是陰廟、邪術的主人們用‘法術’給了那求好處之人好處,也是要用‘法力’這種東西來換的。而‘法力’這種東西,我所見的故事與聽到的傳聞中,那仙人也好,魔頭也罷,仙術法力都不是源源不斷的,而是有力竭之時的。既然會力竭,這東西便不是什么無窮盡的,或許,也是要用什么東西來換的。”
“既是要用東西來換的,那東西必然不是白給的。”林斐說道,“也同樣是要付出代價的。”
“看放高利的人肯先放錢,過后收取的好處遠高于尋常人便知曉,這些故事里的陰廟、邪術的主人收取的好處比起放高利的來只多不少的。”林斐說到這里,看向坐在那里身形瘦的恍若一張紙似的蒙著面紗的女子,默了默,道,“那長生教供養的什么都不消做的圣子圣女們大多活不長,她從接觸長生教到現在差不多八九年的光景,當是活不過第十個年頭的。”
“我看那些生了病的病人在神醫面前求個活命的機會時,一出手也是大方的很!不管家財豐厚的還是家財不豐的,都是愿意花自己力所能及范圍之內的所有錢來買自己這個命的。”溫明棠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看著牢里那形銷骨立的女子,忽地拔高了音量,“也不知她的命被什么人花錢買了。”
原本正僵著身子坐在那里的女子‘唰’地一下抬起了頭,那一刻她忘了先前所有強做鎮定的偽裝,不敢置信的向溫明棠望了過來。
兩相對視,一個慌亂、不安、害怕,另一個則平靜的看著她,與她對視,嘴唇喃喃著,那聲音又恢復了原來的聲量,叫那戴面紗的女子聽不真切了。
只是雖聽不真切,可因正看著那女孩子在說話,看得懂唇語的女人自是知曉她在說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