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項文山也是面露惶惶之色。
雖說西廠和東廠、錦衣衛相比,只能算是個短命的臨時衙門,但這臨時衙門在朝野間掀起的腥風血雨,比后兩者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他二人提起西廠,蒲友仁先是一愣,隨即再次搖頭道:“應該不至于,當今圣上極少用閹人參政,又怎會重蹈成化年間的覆轍?”
頓了頓,他卻又道:“不過咱們也千萬要小心行事,莫被這什么山海監抓住把柄——咳咳咳。”
說著,他又發出一長串的咳嗽聲。
好容易止住,蒲友仁捂著胡須苦笑道:“只是我這身子骨近來實在有些不中用,此次迎奉上差,怕還要多多仰賴二位了。”
這老東西!
早不病晚不病,偏這幾日就病了,也不知是不是早就聽到了什么風聲。
馬興毅心下暗罵一聲,又忍不住憂心忡忡的道:“咱們再小心,怕也擋不住人家雞蛋里面挑骨頭——我可聽說了,因那沈書吏的怪病,京城里死了好幾百人呢,他們這來勢洶洶的,不得找個替罪羊才好交差?”
此話一出,蒲友仁和項文山卻都默然無語。
馬興毅疑惑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后頸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涼意。
這兩個賊廝鳥,該不會是想拿老子當替罪羊吧?
不成!
必須想法子先下手為強才是!
三人各懷鬼胎,這事情自然也就議不下去了,蒲友仁見狀干咳一聲,吩咐道:“勞煩二位先去前面轉轉,看還有什么需要鋪排布置的,免得在上差面前鬧出笑話來——老夫回去用些藥,再與二位一起出城迎候。”
項文山和馬興毅起身拱手應了,又目送蒲友仁從后門離去,這才并肩出了內衙。
“項大人。”
步出約有十幾步遠,馬興毅就忍不住挑撥道:“您往日與知州多有齟齬,這要是知州大人在上差面前……”
“馬通判這話從何說起?”
項文山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板著臉呵斥道:“我與浦大人雖有些意見相左,但都是出自公心,哪來的什么齟齬私怨?”
說著,將袍袖一甩,擺出副胡言亂語不堪與聞的樣子。
馬興毅不覺有些尷尬,心下腹誹著,正要往回找補幾句,忽聽后院夾道里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是你?怎么是你?!”
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項文山和馬興毅猶豫了一下,還是循聲趕到了后院夾道。
可那夾道里卻已是人去樓空,只余下一個碎裂的茶壺,似在證明兩人方才并未聽錯。
“這……”
馬興毅遲疑著指了指那茶壺。
項文山搖頭道:“迎接上差要緊,就別管別人的家事了。”
馬興毅一想也是,這性命攸關之際,自己哪還有功夫理會蒲友仁的家事?
當下急忙同項文山一起到了外面,將迎接上差的布置又仔細檢查了兩遍,補上了幾處疏漏。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知州蒲友仁才終于姍姍來遲。
奇怪的是,就這么短短的時間里,他的病情似乎又嚴重了不少,為了遮掩病態,甚至還在臉上涂了些脂粉。
這老東西可千萬別病死了!
馬興毅方才都恨不能,要了他與項文山的性命,可此時卻又急忙祈禱起來——蓋因蒲友仁要真死在這當口,黑鍋怕就只能由他與項文山分攤了。
“走吧,去城外迎候上差。”
隨著蒲友仁一聲令下,百十名書吏、幫閑、衙役、白役,便簇擁著四頂官轎,顫巍巍的出了州衙。
【三更結束,話說沒有本章說的日子,真是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