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常啟再次沉默起來,幾次喉頭涌動,卻只覺口干舌燥,片言難出。
廳中寂靜良久,忽聽得門外有人揚聲道:“老爺,家里傳了要緊消息來。”
白常啟發僵的身子忽然一軟,有氣無力的澀聲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就有個親隨挑簾子進門,匆匆往前邁了幾步,斜瞟了周吳晟一眼,見其并沒有要退避的意思,便上前與白常啟耳語起來。
白常啟聽了幾句,面上就突然變了顏色,咬著牙關發了會兒狠,猛地跺腳道:“罷罷罷!如今也顧不得吝惜幾個宮人了,你明日隨我……你明日便去景王府上走一遭!”
見這差事終于落到了自己頭上,周吳晟先是大喜過望,正待躬身領命,忽又覺察出些不對來,遲疑著抬起頭探問:“卑職自己去?那大人您……”
白常啟大袖一甩,義正言辭的道:“眼下山海監剛得了參劾,多少人盯著本官,本官又怎好妄動!”
這話雖然合理,但周吳晟總覺得,其中多有推搪避嫌之意。
但想到自己的計劃,只需趁熱乎讓幾個宮女許愿,自始至終無需與景王接觸,便真出些紕漏又如何?
故而他便順勢應諾,興沖沖的出了值房,回屋準備一應事物。
目送周吳晟離開,又揮退了傳話的親隨,白常啟獨自一人在廳中默然良久,才幽幽嘆道:“若真是大廈將傾,便也怨不得白某人另做綢繆了。”
…………
懷蘇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趁著麻貴與朱炳忠拼酒,呂陽笑吟吟的沖王守業舉了舉杯,不等王守業以茶代酒的回應,又笑問道:“宮里之前傳出來的消息,老弟可曾聽聞?”
王守業還當他說的是海瑞上樹一事,苦笑著自嘲了幾句‘奸佞’,卻惹得呂陽搖頭不已:“和這事兒有關,但我要說的可不是這個。”
說著,壓低了嗓子悄聲道:“陛下盛怒之下,命內閣率六部九卿批駁那封奏疏,據說嚴閣老只是在御前稍坐了片刻,就淌出一胡子的口水,有太監奉命幫他老人家擦拭時,還……”
“還怎得了?”
“還嗅到些騷臭味兒和血腥味兒!”
呂陽說到這里,忽的話鋒一轉:“唉,嚴閣老主政二十余載,年逾古稀仍這般不辭辛苦,實在是難能可貴啊。”
后面的找補且不提。
呂陽現如今接替周懷恩,作了子字顆的掌班,近來又接連承攬了幾樁欽命大案,頗得提督黃錦信重。
既是他有意透露給自己的,這消息多半不會有假。
如此說來,嚴嵩竟是在殿上大小便失禁了?
那血腥味又是怎么來的?
便血?
還是尿血?
如果是前者還好,若是后者的話,嚴嵩的身體狀況怕是已經出了大問題,甚至可以說是命不久矣!
嘖~
其實嚴嵩真要是在首輔任上一命嗚呼了,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說不定還能留下些余澤,庇佑子孫后人呢。
只可惜……
他那些子孫后人、爪牙余黨,未必會滿意這一星半點的余澤。
尤其是那位小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