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出來時,便看到她坐在深藍色的絲絨沙發上,一手捧著杯子,一手滑著手機。
“這是船上的入夜服務嗎剛剛他們送了一杯熱紅酒過來。”應隱起身,“咦”了一聲,“怎么你沒有他們忘了”又恍然大悟,“這杯是你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很多”
商邵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笑“是你的。就算是我的,你想喝也就喝了,緊張什么”
“真的是睡前服務”應隱嗅了嗅肉桂芬芳“我喜歡這個。”
“嗯。”商邵隱約笑了一聲,“我知道。”
他沒穿上衣,浴巾在腰間門圍了一圈。
平時穿西服時,商邵看著瘦而挺拔,襯衣領口系至頂,領帶打得一絲不茍,禁欲且矜貴,只有修長十指和飽滿喉結讓人聯想。
此刻不著寸縷,應隱喝著酒,忽然間門不敢跟他對視,視線從透明杯口抬起,沒話找話地說“凳子換好了。”
商邵“嗯”了聲,“edard知道我不喜歡鯨魚皮,今天可能是安排錯了房間門。”
“不違法么鯨魚不受動物法的保護”
“違法,但是捕殺鯨魚是日本很重要的一項收入來源,所以屢禁不止。每年都會有日本船只去南極海域,專門為富豪捕殺鯨魚,他們要求魚皮毫發無傷,不留疤不留結,然后制作成沙發,凳子,或者斗柜。越是大而完整的鯨魚皮,越是昂貴。”
“為什么”應隱無法想象“牛皮,羊皮,不夠高級”
“對普通人來說夠了,對他們不夠。”商邵淡漠地說,唇角微抬,露出一絲諷意。
他眼神落在墻上一幅油畫上“你知道這是誰的畫么”
應隱搖搖頭“印象派”
“這是塞尚的真跡,海風潮濕,其實是很不利于油畫保存,但是它被掛在這里。”
“那”應隱張了張唇。
“你想的沒錯,這幅畫已經不能傳世了,但他們擁有得太多,所有東西都唾手可得,就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地位和財富。”
“我不理解。”應隱直接說。
商邵笑了笑“沒關系,我也不理解。”
“你能理解。”應隱篤定。
“嗯”
“你把藍寶石丟了,道理都是一樣的。”
商邵萬萬沒想到她在這里等著,扔下毛巾笑了一笑。
“就這么小氣,記了一路”
“你只比他們好一點,寶石戒指丟了,礦石回歸自然,也算環保。但是塞尚的油畫是文化遺產,他這么暴殄天物,只為了表示自己有錢,我覺得他很低級。”
應隱一頓抨擊完,飛快小聲找補“對不起,罵了你朋友。”
商邵靠近她,似笑非笑看了她一會,將她垂落的長發別至耳后“謝謝你幫我罵他,不過edard人不壞,只是很多時候,人陷入某個圈子里,思路就會變得愚蠢。窮光蛋有窮光蛋的愚蠢,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愚蠢,只要是人,都一樣。”
“有錢人也會愚蠢”應隱歪了下臉“你不知道么,在我們的文藝作品中,你們有錢人永遠高雅、聰明、充滿教養和道德、風度翩翩又天真善良不諳世事,所以連壞心思也不會有。”
商邵忍不住失笑“應隱,你罵人挺厲害的。”
應隱放下紅酒,從斗柜里捧起睡衣與內衣褲,交抱在胸前“哪里,我多多少少也算個有錢人,我罵我自己愚蠢笨蛋充滿壞心思,不行嗎”
感冒后的疲乏身體很喜歡熱水,她把溫度調得很高,洗得渾身泛軟。
等出去時,臥室的燈光已經調得很暗,只有她那側床頭的夜燈點著。
商邵側臥而眠,鼻息綿長眉心舒展,已經熟睡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