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嶼不方便代,你這個助理,難道就師出有名了”劉宗略笑一聲,有些戲謔地問“我早聽說小隱你是海量,今天看來,還是我們幾個老東西面子不夠,所以你這朵聲名在外的交際花,什么男人面前都肯笑過去,偏偏今天不肯笑,是吧,栗老師”
栗山一直沒開口,聞言,疲憊厭倦已極地沉了口氣。
他不喜酒局,約人談事向來是喝茶,今天一是他鄉遇柯嶼,他打心眼里高興,二也是投了劉宗所好。雪融化是青在香港出品發行,電影節的選送,是要過香港電影制片家協會那一關的,如果他有沖奧的野心,那么如何獲得這一協會的選送,就是他首當其沖要面對的難關。何況還有其他的獎、其他的影展、其他的發行。
劉宗,是這個協會的主要理事之一。
即使是今天,香港電影的資本流派之爭也從未停歇,從選片題材的明爭暗斗,到影像獎上每個重磅提名的你死我活,演員、導演、發行,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為了保下女主選角不被資本污染,栗山謝絕了香港太多資本代表,早將兩派都得罪了個透。他固然有一身難啃的骨頭,又有超然地位,但電影就像個孩子,寄人籬下的時候,頭上總要有一片瓦。
栗山心里沉了一口氣,目光越過桌面,對應隱細微地點了點頭。
意思是讓她妥協,喝一杯。
如果一開始喝了,那這杯酒不過就是一杯酒,不代表任何。現如今場面橫亙,那這杯酒,就不單單是酒了,是人情,是識時務,是妥協,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應隱內心靜了靜,從劉宗說出“聲名在外的交際花”開始,到她掂起酒杯,不過數息。
劉宗從那個年代走來,要他尊重女性是癡人說夢,又且,他玩過的女明星,怕是比栗山合作過的女演員還多,這個影后那個戲骨的,往上數十幾年,哪個不是他的之賓。
應隱這樣漂亮的女人,從在酒桌上對他三次忤逆起,就已注定不能全身而退。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這種酒局她經歷得多了。
說實在的,劉宗都不算過分的。男人有了點權勢,就容易是這德行,玩捏女人像玩捏小貓,從低眉順眼中獲得沾沾自喜的撫慰。開黃腔的,醉醺醺動手動腳的,說顏色笑話的,往好處想,劉宗可是只讓她喝一圈酒呢。
應隱笑了笑。
她唯獨覺得難過難堪的一點,是當了商邵的面。
她花了很多很多的心血,才成為一個問心無愧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求一份平等的愛情。現在被輕飄飄的一句“什么男人面前都肯笑過去”給擊碎了。
她不敢看商邵的臉色。
還有一個人也不敢看商邵的臉色。那個人是于莎莎。
她知道,有人正在盛怒之下,而她噤若寒蟬,連吞咽也不敢。
應隱正要起身時,有一雙并著的指尖,輕巧地按在了她那一只白酒杯上。
劉宗早忍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助理一晚上了,見他又來,黑沉的臉色里牽出一絲笑“你又要代你是她什么人小子,當影迷,要緊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
商邵端起眼前的那只酒杯,另一手拎起白酒瓶。他垂著眼眸,將白酒汩汩地注滿,繼而上半身子傾越過去,將那杯酒在劉宗面前擱下了。
玻璃酒杯和木制圓桌發出一聲輕嗑,帶走了這間房里所有的聲音。
商邵攤了下手,意思是“請”。
他的手養尊處優,指骨修長,邀請時自有賞心悅目的優雅。他看著劉宗的雙眼也是很不緊不迫的,微瞇著,那份怒意顯得從容極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未來商家少夫人,你又是什么,值得她對你笑一笑”
“什么商”劉宗的話只講得一半,另一半,凝固在他的瞠目結舌中。
因為要上戲,應隱在九點多就從酒席上告辭了。她一提,其余人順理成章地散場,可憐老杜剛把羊肉串剛烤得外焦里嫩烹香流油,卻沒人有心思吃了。
散了酒席,劉宗一直在打電話,也沒有顧上他新認的干女兒。柯嶼不知道怎么跟栗山解釋,只能陪著他在村子里一圈一圈地散步。
商邵送應隱回酒店,來時十幾分鐘的路程,被兩人走得很慢。
“他會不會亂講”應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