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商邵和柯嶼誰是福星,兩人來了一遭,連日陰沉的大西北終于見了晴天,光照強烈,只把人曬得渾身冒汗。在老天如此的眷顧下,劇組馬不停蹄連軸開工,以圖將之前耽擱進度盡快補上。
作為這部電影的總監制,栗山在劇組多待了幾天,收工后,跟應隱有了一番長談。
“我這兩天跟小島旁敲側擊,想多了解了解你這位未婚夫的個性,不過聽他的意思,好像也不是很了解。”
柯嶼是謹慎的性子,知道栗山不會平白無故亂關心女演員的私生活,因此謹言慎行,只提了幾點,一是商邵平時很少看電影,一年到頭進影院只為捧弟弟商陸的場,二是他個性沉穩持重,對待諸事一絲不茍,不是那種滿肚子花心思的浪蕩公子。
栗山忽然提商邵,倒把應隱緊張得夠嗆,首先想到就是澄清“不是未婚夫,只是男朋友,那天是”
她笑了一笑,栗山便懂了,點點頭,沉吟一會兒“男朋友也好,未婚夫也好,商家不是普通有錢家庭,你當了他女朋友,他對你的事業、電影,干不干涉”
如果按以前栗山的作風,恐怕早就直截了當地問了,怎么會這么迂回,還提前找柯嶼了解情況可見他對雪融化是青很看重,對應隱這個女主角也很看重,甚至為此收斂了自己的說一不二,變得和顏悅色、瞻前顧后起來。
“他”應隱想了想,說得保守“我想他應該會尊重我的。”
兩人走得漸遠,片場的聲音淡了,混在蘆葦蕩的風聲中,成為一種遙遠的、熱鬧的回響。
栗山站定,雙手背著“你和柯嶼都是體驗派,入戲深,了解的,知道那是不瘋魔,不成活,不了解的,這點孤獨、這點奉獻,是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是,柯嶼有商陸,你呢”
他微瞇了眼,蒼老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渾濁,只有洞悉一切的銳利“商陸是電影人,能理解柯嶼為了電影所放棄、或者獻祭的東西,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欣賞、甚至比柯嶼更為忠誠地奉獻。高山流水,我是沒有這樣的幸運,你覺得你有沒有”
栗山是一個好導演、好老師,但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妻子生一胎、二胎時,他都在片場披星戴月。年輕時肝火旺,不可一世,妻子在產房里打電話給他,他只覺得她不懂事。為了調教出最好的表演,他常常親自上陣示范,諸多片場照流出來,妻子不解,認為他和女演員假戲真做,早就動了情、用了真。離開時,她對他說,“我只是一個俗氣的女人,和不了你這一首曲子。”
栗山四十歲后就獨居至今,別的導演搞學生、養外室、婚四婚,他卻始終深居簡出,與緋聞絕緣,閑暇時,就飛去國外探望他與前妻的兩個孩子。前妻曾經苦笑,“你一心一意為電影,跟那些分心思放家里,分心思搞女人的導演比起來,真不知道誰帶來的痛苦更多”
栗山的婚姻變故,整個圈子都知道,他能拿出來自我調侃,一是釋然,二是解嘲,倒是應隱這個聽眾一時間說不出話。
“說實在的,對于他能不能理解這部片子,理解你將要面對的情感、付出的狀態,我是持悲觀態度的。”栗山輕描淡寫地下了定論。
午后四點,西北的月亮卻已經升起來了,很淡地描在山頭瓦藍的天上。
栗山瞇眼遠眺那影子般的月亮,“應隱,我再給你天時間考慮,你可以選擇退出,但是一旦開拍,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干涉我的拍攝,我不管他是誰,他跟你是什么關系,用什么來威脅你,你明不明白我也不管你將來要嫁進豪門,拍這些戲會不會有份、不成體統。你如果拍了一半,跟我說,栗老師我要退出,可以,但你今后不要再想在亞洲電影圈有戲拍,了不了解”
應隱知道,眼前這位導演從不說廢話。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到心里,對栗山說“不用考慮,我現在就能答復你我拍。”
從片場返程,灣流g550沒有降落寧市,而是停在了香港國際機場。
一進公務機航站樓,便見商檠業一身雙排扣式黑色西服,看著一如既往的冷肅。柯嶼硬著頭皮打招呼“叔叔好。”
商檠業臉上微渺笑意“剛回來就跟他結為同伙陸陸和有宜在家里等你。”
柯嶼難堪地撫了下額“商陸他”
“他們都還不知道。”商檠業挑了挑眉“對于他還不知道這件事,你好像很失望。”
柯嶼當然失望,多瞞商陸一天他就多受一份煎熬,將來還要多受一份懲罰但是他能有什么辦法,誰讓當初跟商陸交往一事他瞞了應隱幾年之久,還是靠她自己火眼金睛看出來的。風水輪流轉,現如今受的罪,多少得罵自己一聲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