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隱反復深呼吸,姜特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冒犯了。”
“演戲是這樣的。”應隱笑了笑,垂下眸,躲開他的目光。
但這樣一場復雜的戲,對于姜特來說太難了,不僅超出了他的表演經驗,也超出了他的人生經驗。他眼神到位,又似乎不到位,因為他緊張、羞澀、喉結滾動,遠不是哈英的掌控與篤定。他推著尹雪青的衣服,眼里看到的是應隱的臉。應隱的臉往常是尹雪青的臉,但在這一瞬間,她在他眼里擁有的是本名。
栗山咔了四次,每一次都在他左手揉上的動作前,意味著從一開始,姜特的戲感就不對。
“應隱,你帶他。”栗山示意。
當對手戲演員經驗不足時,便需要前輩的能量帶他入戲。應隱是一個在鏡頭前能量很強的演員,但她的能量來自于哪里她也不是源源不斷。
她看著他的眼,想到的是另一雙沉沉如山霧的眼。
他看著她的眼神,心頭的躁動靜止了下來,繃在火山口,化為一種危險冷凝的質問“你在看誰”
他瞇了瞇眼,如同被冒犯。
三位掌機的攝影一直沒斷,耳麥中傳來栗山的機位調度。
他推上她玫紅色的線衫,抿著唇,下頜線冷硬深刻,左手揉上去時,他呼吸頃刻間屏住,瞳孔驀然睜大。
應隱的目光凝視著他,纖長的胳膊光裸著從被窩里伸出,嫻熟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即將要出戲的那一秒,他被帶了回來,俯下身將要吻她。尹雪青咬牙轉開臉,閉上眼時,應隱想到春坎角綺邐那荒唐的一夜。
是誰說,將來拍激情戲,就帶著他留在她身體里的東西拍。
他留在她身體里的,只有痛苦。
哈英的吻到了她的頸側,應隱的眼淚自緊閉的眼中滑了下來。
商先生,我的命留不住了。
俊儀抱著她的羽絨服,在片場外來回轉悠著。月光藍藍地照在雪地上,她等著應隱拍完,太冷,她用力抱緊衣服。
那衣服的底下,怎么有一個圓圓的東西
俊儀伸手捏了捏。不應該,這里不是口袋,而是衣角。
圓圓的,像什么瓶子。
俊儀在這一時刻身體定住。她不是想不到答案,正因為想到了,眼睛才睜大,呼吸也屏住。過了片刻,她手指發抖地伸進這件黑色羽絨服的兜里。
兜的內襯布有一個不起眼的洞,程俊儀一手隔著衣擺將那個瓶子托起,一指伸進洞里,把那個瓶子挖了出來。
那上面的藥名,她閉上眼都會背的。
帕羅西汀。
抗重抑郁、抗焦慮。
那藥瓶無聲地掉進了雪里,又被俊儀撿起來。她一直蹲著,掉著眼淚,機械性地拂著藥瓶上的雪和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