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各人如何想法去籌集銀子,這省親別院開始籌建起來了。賈家賈赦、賈政并不長于處理實務,這差事最后還是落在了管家的王熙鳳手上。
這建造工程向來都是個肥缺,連在工部混日子的賈政也是知道內情的。這其中必定可以做許多手腳,水至清則無魚嘛但想到這其中得利的大頭也是自己這一房,賈政也就緘其口了,他是清高人,不管這些俗務。
賈赦倒是心中憤憤不平,但他手中一沒有籠絡到可以辦事的人手,二來自己也沒有管家理事的經驗和能力,也不耐煩那些瑣碎,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能打算著,到時去和王熙鳳交涉,借著這機會給自己添置些古董,一起算在公賬上,也沾沾便宜。
這時候,賈赦不禁想起了張氏。昔日,他和張氏是少年夫妻,張氏得到祖父祖母的支持,管理著賈家的事務,把榮國府治理得井井有條。那時,他們大房,才是榮國府真正的繼承人,在府中地位尊貴。可是,從祖父祖母去世之后,這一切都漸漸變了。
回憶著這半生的沉浮,賈赦心中泛起了陣陣酸澀。如今,張氏已經和他恩斷義絕,放出話來不到黃泉,誓不相見兩個嫡子,賈瑚早早就去了,這死因有些不明不白,他也不是不心痛的,但在父親母親的解釋和壓制之下,他最終沒有追究下去。
此事之后,張氏就對他冷淡得厲害,話都不愿與他多說,更別提親近了,兩人的關系相敬如冰。再之后,就是張氏的病臥在床。這是父親做出的決定,他也為張氏求情了,但父親不允,要他顧全大局,為家族和璉兒著想。他知道自己沒用,安身立命全靠著家里,心中縱然有些不忍,也只好同意了。有時候,他也暗暗羨慕那些有本事,能主宰自己命運的同輩人,比如身為次子,卻成為王家,乃至四大家族實際上掌權人的王子騰,年輕有為,不屑于賈家權勢,自己風生水起,剛剛被升為戶部侍郎的林海。
等到張家回到京城,岳父和舅兄立刻就把張氏和璉兒接走了,張氏斷然和自己析產別居,連同璉兒也不愿留下。這等于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賈家和自己臉上,而一向強勢的父母親卻不能制止。璉兒和自己完全不親近,心中只怕也不拿自己當做賈家人,也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心上了。
自己失去了兩個有出息的嫡子,身邊只留著一個不上臺面的庶子賈琮和一個懦弱沒用的庶女迎春,賈赦心里難得的沉重起來。他望著圍在自己周圍獻媚,妖妖嬈嬈的丫鬟和通房們,黯然地長嘆一聲。
王熙鳳接下建造別院的任務后,賈家家族的族人和有體面的主子,就削尖了腦袋,想討要個差事。哪怕被分派了再小的差事,就意味著白花花的銀子到手了。一時間,王熙鳳的院子里熙熙攘攘,眾人爭著來找王熙鳳,奉承討好,千方百計地送禮拉關系,王熙鳳成了香餑餑。
最后,和王熙鳳關系曖昧的賈蓉、賈薔;奉承討好她,讓她心中快意,還送上了名貴禮品的賈蕓;還有自己得用的心腹家人們,得到了各種采買、種樹等差事,暗搓搓地發了大小不等的財,王熙鳳本人更是狠狠地賺到了一大筆銀子。
省親別院的工程進展得挺順利,但那銀子也是花得嘩啦啦的。眼見著最初籌集到的銀子有些不夠了,以后還得留下銀子來配各種擺設呢,若是那能看上眼的,也是一大筆開銷。還有,需要從蘇州采買的一大班小戲子,預備著在娘娘回來省親的那一天唱戲表演呢;別院里還建了座頗莊重的庵廟,準備著要請來體面的尼姑來念經清修,為賈家和娘娘祈福這些,都是賈家的臉面,節省不得的
這樣算起來,若是按照原來定下的圖紙建造施工,后面的花費就會接不上了。王熙鳳于是把這情況稟告了史夫人和王夫人,她可不會做賠本買賣。
史夫人粗略計算了一下,暗自嘆息不已。賈家上下多少人從其中賺了錢,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又能如何呢各房主子,得力的下人都會借此牟利,包括她的心腹心腹賴大一家,也賺到了許多銀子。她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才能讓這榮國府安穩地維持下去。
商量了半日,最后史夫人只好決定,這別院的工程要縮減一些,分里至少要減去一分。此外,還要從其他方面再籌集一些銀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