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朋友的官做得甚大,這宴席盛大豪奢,還安排了絲竹歌舞助興。那歌姬舞者都是年輕美貌女子,氣質不俗。歌舞之后,又低眉順眼地地為賓客斟酒,在一旁小心服侍,對一些賓客的調戲,雖然臉上笑容勉強,但也不敢明著拒絕。
這個年代的名伶名妓,要維持身價,有的架子還是挺大的,這樣做派,未免有些跌份。不過,眾人都是一付理所當然的態度。
回去的路上,薛蟠不禁好奇地問起來。他中了秀才后有一段時間也是四處清客和被人邀請赴宴,席間也有請了歌姬來助興的。在他看來,那繁華金陵城的一些歌伎也及不上今日席上那些人出色,可這些女子為何不像金陵城歌伎那么講究排面,好像還帶著畏懼之情是那請客的太有權勢了么,薛蟠覺著有些不明白。
薛淞深深嘆了一聲“因為這些女子出自教坊司,她們是犯官家眷,身份地位,比起民間的歌伎來還要低賤。一生很難贖身,生死命運也拿捏在官府中人手中”
這樣的命運,不可謂不悲慘
“但在她家族、父兄、丈夫犯事之前,她們也是金尊玉貴的貴婦貴女啊”
程先生在一旁也喟嘆出聲,官場殘酷,富貴也不是能平白得來的為官也不易,可謂步步驚心,必須要處處謹慎小心,持身中正,不為惡事,否則,說不得哪日就會因此被問罪。自己罪有應得也就罷了,還連累了妻兒老小一生,真是悔之不及了
“那些官員,都是身后根基淺薄,無人扶持的么”薛蟠不禁問道。母親常和他夸耀起王家等勛貴之家都是幾代富貴,屹立不倒,門第強盛。
“并不是”薛淞望了薛蟠一眼“華夏千年,朝代都更迭了無數回,除了曲阜孔府外,從來就沒有不倒的高門世家往往是,爬得高,摔得也重只有遵紀守法,子孫爭氣,能對朝廷有用,才是能夠保全自己家族的門道。否則,再如何煊赫一時,終會如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薛蟠和薛虬兩人聽了這一席話,不禁神情嚴肅起來。薛蟠莫名地打了個寒戰,忽然覺著頸脖處一陣冰涼。他心中悚然,急忙連聲答應下來。
他為什么會覺著懼怕,薛蟠心中有些不解,他只是個皇商,身上不過有個能長面子的秀才功名,以后還會有個不大的爵位,他又不會做官的,也輪不到他作惡吧對了,他以后會安分地做這個皇商,絕不敢欺瞞朝廷,以次充好的
他定會太太平平地過富貴日子的明日請叔叔再逗留一日,去尋一個靈驗的寺廟去拜一拜,今天真的有些受驚了。真不吉利啊薛淞心中琢磨著。
蝴蝶不經意得扇動起幾下翅膀,也許會引起千里之外的一場颶風。薛蟠不會知道,今日里他所受到的這場震懾,在日后會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數十年后,薛蟠作為一個皇商,無功無過,太太平平地度過了自己一生。臨終之間,他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了一段段畫面。驚嚇之余,他說不出話來了。
“幸好,幸好,這不是我的一生”薛蟠默念著最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