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一瞥,楊儀陡然止步。
戚峰跟豆子就在她身后,楊儀這么一停的功夫,豆子已經顛顛地跑到了她身前。
狗子轉身,驚奇地望著她。
“還是這個樣兒順眼,”說話的卻是戚峰,他沒留意到楊儀的反常,而只是從她身畔大步走過,望著十七郎的方向笑說“好好的非得粘一副大胡子做什么”
說了這句他總算發現楊儀停下了腳步,戚峰撓了撓鼻梁“干嘛”
楊儀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就好像是戲臺子上那催著好戲開場的鑼鼓點,一聲急似一聲。
“戚隊正,”她試著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鎮定,卻反而弄得咳嗽不停,楊儀攏著唇“你們旅帥姓薛,不知、叫什么名字”
戚峰看著她垂頭躬身,咳嗽的像是害了寒病正打擺子。
聽她磕磕絆絆地問完,戚峰道“旅帥”
戚隊正及時剎住,上下掃量楊儀“你沒來由的問這個做什么”
楊儀看著那半躺在藤椅上的白衣少年,非但呼吸困難,連眼前也開始發花。
戚峰見她的臉色白的不像樣兒,良心發作地探臂將楊儀拉了一把“你怎么了”
他的手很大,鐵鉗子一樣,力道剛猛,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她甩出去。
楊儀卻顧不得在意這些,一邊咳嗽一邊望向前方。
布帶蒙住那出彩的眉眼,露出他堅毅的下頜跟挺直的鼻梁,這是一張極鮮明生動的臉,甚至,倘若用好看、精致之類的詞匯形容,都會顯得俗氣跟褻瀆。
忽然他的丹唇微抿,依稀透出幾分冷酷絕情的影子。
在閨中記這本書中,對楊儀而言,她最熟悉的人莫過于夫君俞星臣。
當然,在經歷了俞大人“獻祭全家為紅顏”的壯舉之后,楊儀才發現,可能并不是如她自己臆想一般那么懂俞星臣。
至于那位簡直像是驕陽般耀眼的小侯爺薛放,別說“熟悉”,連跟他照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通常來說,楊儀對于薛放的一知半解,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比如是伺候她的丫鬟,時常旁敲側擊夾槍帶棒地“跟三小姐青梅竹馬的那位薛小侯爺昨兒又來府里做客,那些小蹄子們都跟瘋了似的往前頭擠,爭著搶著要看一眼呢,可惜咱們這院子里都是不吃香的,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更是想靠前都不能夠。”
又比如是楊甯身邊的奶母,頗為自傲而又陪著小心地“也只有小侯爺那般的人品相貌,家世出身,才配得上咱們三小姐,不過,近來府內很有些風言風語,三小姐還是別總跟小侯爺出去了”
楊甯自己很有分寸,就算聽見奶母那些透著曖昧攛掇的話,她也只是似是而非的一笑,叫人稱贊她知道規矩,有涵養。
但是在這之外,該出去赴的約,楊甯絲毫也不馬虎。
京內幾乎都知道太醫楊府的三小姐,跟將門薛家的小公子過從甚密,“交情”非同一般。
后來的后來,楊儀才逐漸明白了楊甯的用意。
原來她那位庶妹的心志之高,已經到達“燕雀焉知鴻鵠之志”的地步,就算楊府跟京內的“燕雀們”再唧唧喳喳,楊甯心里的賬卻一點兒不亂。
薛放當然好。
可惜薛放不是鳳子龍孫,而楊甯又沒指望薛放造反,所以小侯爺在她眼里,不過是通往天家的一塊兒極昂貴的跳板,讓她自個兒身價倍增的工具。
不過聰明冷靜如楊甯卻也算錯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薛放并不是什么跳板。
他是世間最鋒利的刀,誰若是膽敢在刀刃上起舞,那,身首異處便是唯一的下場。
幾乎是給戚峰半拖半扶著,楊儀到了藤椅跟前。
她沒辦法再細看那少年。
楊儀咳嗽不止,懷疑下一刻便會咳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