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黎淵沉默了會兒才說“得到十數里外的鎮上。”
楊儀窒息,這一來一回的,至少也得一個時辰,不知將如何。
黎淵立即知道她的意思“你說藥方就是,我去取,會盡快回來。”
楊儀把心一橫,道“當歸,川芎,人參,澤蘭你若記不得,直接向藥館的人說加味芎歸湯,若不是庸醫或者無知大夫,自然知道。”
“好。”黎淵應了聲,轉身要走,又道“先生多照看著。”
楊儀一愣,這還是他頭一次有些恭敬地叫自己“先生”。
她頭一次面對要生產的婦人,經驗欠缺,本來不敢輕易承諾什么,但心頭一熱,竟忍不住道“放心。”
黎淵去了,黑婆子拿了水回來,給婦人服了保命丹,又過了一刻鐘,婦人的唇動了動,稍微有醒來的勢頭。
黑婆子大聲地嘰嘰呱呱起來,好像很歡喜。
楊儀卻不敢放松,她知道這不過是那保命丹的功效,但那丹藥只能暫時這婦人振奮精神,凝聚元氣,乃是輔助功效,不是對付難產的正頭藥。
她緊鎖眉頭仔細在心底搜尋,想起先前跟著生母之時所受的那些“教訓”,當時她內心極為抵觸,但還是得迎著頭皮去啃那些書本,記那些丹方,以及剖那些奇奇怪怪的尸首。
但女人的身體,她卻并沒有真正的碰過,至于對于婦人生產。
腦中浮現出許多的零星碎片,楊儀喃喃“產門不開,肝氣上升,氣血郁結不通,當下須只能一試。”
睜開雙眼,楊儀挪步。
婦人下方的裙子本就掀起的,楊儀在她的腿上三陰交處揉了揉,銀針拈著便要刺落。
黑婆子見狀,忙大叫起來,仿佛很著急。
楊儀一怔,卻醒悟,羈縻州這里多不通中原醫術,只怕不懂自己為何拿著一支針,她忙解釋“莫慌,我在救她。”
黑婆子一直搖頭擺手,好似仍舊拒絕。
楊儀著急“你不讓我落針,她會有性命之憂,”知道對方不懂,便大聲道“弄不好她會死的孩子也會保不住”
黑婆子被她這一聲喝的發怔,楊儀氣急,不禁又咳嗽起來。
這時,榻上的那婦人突然張口,聲音微弱地“你、是大夫”
楊儀一怔,聽出她竟是有點硬的官話“是”
婦人用毫無神采的眼珠打量她,忽然道“你、你做吧”說完,又強撐著用楊儀聽不懂的話對那黑婆子說了幾句,應該是在勸說。
黑婆子嘀嘀咕咕,卻終究沒有再攔著。
楊儀吁了口氣,重新在婦人的三陰交上針入。
三陰交的穴道,是肝脾腎的的經脈交匯之所,如今婦人體內氣血不通,鼓脹成邪,她便選定此處以先泄去她體內邪氣。
然后,楊儀握住婦人的手,針她的手陽明合谷穴,此處穴道也是氣血匯聚之處,但卻并非如同泄三陰交的道理,而是在補婦人的合谷之氣。
如此上下兩處穴道相反道理的針灸,引導婦人體內紊亂的血氣歸順,雖然沒有加味芎歸湯,但也同樣具有催產之效,就是不知效用大小。
而在楊儀重又針灸婦人三陰交后,炕上的婦人突然哼唧了聲,身子跟著一抽。
旁邊的黑婆子忙撲過來,不明所以,口中的話更如連珠炮一樣沖出來,炕上的婦人逐漸呼叫出聲,身子擺來擺去,雙腳在炕上蹬動,仿佛十分難耐。
楊儀原本對自己的針灸并無十分把握,見婦人如此,起初一怔以為不妙,繼而反應過來“快,她多半是要生了”
黑婆子神奇地明白了這句話,趕忙轉到婦人兩腿之間,她看向底下,突然大叫了聲,俯身下去。
雖語言不通,楊儀竟也有些明白,自己是對的。
此刻所有的事情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楊儀見那產婦的手不知在亂抓些什么,便伸手過去,那婦人如抓住救命稻草,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力氣極大,楊儀疼的臉容扭曲。
這三陰交跟合谷穴的針灸效用,竟在楊儀意料之外,只聽婦人時而悶聲哼唧,時而大聲慘叫,底下那黑婆子也時不時地呼喝,這場景,就如同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戰爭。
楊儀也跟著驚心動魄,只覺著汗把自己的衣領都濕透了,手被那婦人捏的快要斷掉,疼得已經麻木,卻忘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