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楊儀給他解釋,突然間想到,自己之前因為知道聞北薊是頭疾,所以只顧要“以頭治頭”,但又怕傷到哪里,反而弄巧成拙。
從指麻穴,她突然想起,指麻穴屬于手少陽焦經,上接手厥陰心包經,此穴道對于昏迷或者腦風者,也有一定作用。
而身上其他各處經脈,比如手少陽脈絡,足太陽膀胱經等,也都上接腦顱。
尤其是足太陽那條經脈,上通神庭穴,腦戶,風府等大穴,更跟承光穴,百會穴相交。
假如刺激各處穴道,就算不直接針灸其頭,也可以起到醒腦通竅的效果,不管如何,這“反客為主”的法子,值得一試。
可是俞星臣的話實在叫楊儀心里不舒服,他似乎總是很有辦法讓她不快。
她沒有理會俞星臣,走到外間,跟楊佑維商議了幾句,楊佑維有些驚訝“這樣可以”
楊儀道“沒有更好的法子,大哥哥試試看吧。”
“那你呢”楊佑維望著她,“畢竟是你想的法子。”
“這個不在乎是誰想的,反正大哥哥的針灸之術高明,自然勝任,綽綽有余。”
楊佑維遲疑了會兒“那俞巡檢答應了”
俞星臣的聲音從楊儀身后響起“就勞煩楊太醫了。”
聞北宸在旁聽著,臉色陰晴不定。
楊佑維親自動手,挽起聞北薊的衣物,先刺他手少陽脈絡上的穴道,關沖穴,指麻穴,陽池穴,乃至于耳門穴,直通腦顱。
又往下,從腳底處的束骨穴,足通谷,至陰穴,向上,依次序是昆侖穴,跗陽穴,飛揚穴一直到了膝彎處的合陽,委中。
楊佑維下針的時候,楊儀一直在號聞北薊的脈。
聞北薊的脈還帶些弦滑之意,甚至比先前更澀了些,楊儀垂首,想起先前薛放將他一把擭開撞在墻上。
當時俞星臣問聞北薊的腦傷是怎樣傷的,似乎指向薛放昨夜進聞府之事,楊儀才說是舊傷復發。
但是聞北薊體質本差,焉知這連番的碰撞,是不是加重了他的腦風。
甚至方才那一次,薛放是挾怒出手,只怕聞北薊在腦疾之外,也有些許內傷。
她心事重重,又想起聞北薊那句“要你陪著我”,當時楊儀并沒細想,只當他是少年之語,可現在
指腹底下的脈突然急跳了兩下,楊儀驀地抬眸,正看見聞北薊起了變化的臉色。
聞北薊還沒有睜眼,先咳嗽了聲。
楊儀起身想要后退,聞北薊的手一動,竟準確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少年的手很軟,楊儀卻受驚似的,忙掙脫,退后一步。
聞北薊畢竟不是當初那個在夏府初見的少年,他讓人琢磨不透,讓楊儀望而生畏。
俞星臣看了看她,上前道“聞公子。”突然發現一點血漬從他的嘴角滲了出來,俞星臣自袖子里摸出一塊手帕,給他輕輕擦拭。
聞北薊的眼珠動了動“不要問我,我不會說。”
他甚至沒有睜眼。
俞星臣窒了窒。
聞北薊又咳嗽了兩聲“抱歉,我不能說,我可以死,只是父親愛護我一輩子,我不能害他。”
俞星臣皺眉,忽然他道“公子不能害聞大人,那么霜尺呢”
“霜尺,霜”聞北薊喃喃“她怎么樣了”
“她的傷有所好轉,但要是定罪,以她的身份,只怕一個凌遲是逃不了的。”
“凌遲”聞北薊慢慢睜開雙眼。
俞星臣道“小聞公子,你已經殺了兩個無辜女子,是還想再害死第個么”
聞北薊的眼珠直著,沒有看任何人。頃刻他閉了閉眼睛“你不用騙我,就算我承認,你會放過霜尺嗎。”
沒等俞星臣回答,他說“你不會,我知道的。”
俞星臣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就算聞北薊認罪,霜尺也是同謀,再加上她的身份,就算巡檢司要放她,顧家那邊也勢必放不過。
但這是他跟聞北薊交換的唯一籌碼。
“聞公子,我可以盡力,畢竟霜尺是被脅迫,而她沒有傷及顧衙內。我會替她爭取最大生機,至少會保住她的性命。”
這句話倒是誠心誠意的。
聞北薊停了停“我不要你答應我。”
俞星臣驚訝“這”
“我不要你答應,我要儀姐姐答應。”
俞星臣越發驚訝,轉頭看向楊儀。
楊儀已經到了門口,聞言愕然。
她并不想蹚這趟渾水,事實上方才就已經在后悔。
楊儀更加不能答應聞北薊,因為她很清楚,她答應了沒有用,真正做主的是俞星臣。
“我不能。”楊儀立刻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