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的唇微微一動,卻仍是搖頭。
聞侍郎道“她說有了北薊,是她這輩子最高興的事,陪伴北薊的日子,是她生平最為快活的”聞侍郎想到當初天倫之樂的美好,不由笑了,淚珠卻滾滾地“她說假如當初沒有救下北薊,她才會一生悔恨。”
聞侍郎抬手,遮住了淚流不止的眼睛。
楊儀后悔問了這個問題。
她聽不得這些。
楊儀本是站著的,此刻步步后退,扶著椅子,她坐了下來。
聞夫人的心思,竟如她之心,一般無二。
不管聞北薊做出了什么,為世人所厭惡。
但從一個母親的角度而言,聞夫人從不后悔拼了半條命得來的孩子。
她至死,為自己的選擇感懷欣慰。
那種心境,就如同當年有孕的楊儀。
都是會豁出一切想要保住她們的平生至寶。
廳內鴉雀無聲。
廳門口人影一晃,是聞北宸不放心,過來看看,但見里頭的情形,又不敢貿然入內。
聞侍郎瞧見了兒子徘徊的身影。
又過了半晌,聞侍郎開口道“既然你是濟翁先生的外孫女,既然北薊臨終有言,或許,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當初在求洛濟翁救聞北薊的時候,洛濟翁就曾經警告過他們,他未必就能成功,也許在以后的某天,聞北薊會舊疾復發,到那時興許會無法自控,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到底給他說中了。
而當初保住了聞北薊的是洛濟翁,如今聞北薊身故,讓洛濟翁的外孫女來給他開顱,重新“修整”一次。
想想,這冥冥中似有天數使然。
聞侍郎松了口,門口的靈樞去告訴俞星臣。
俞星臣略覺安心,他自有打算。
他吩咐了靈樞幾句話。
楊儀卻只覺著心如止水。
聞北薊的尸身被送到了京畿司的驗房。
楊儀看著聞北薊的臉,宛然的眉目,她垂著手站著,沒有任何動作。
這是頭一次,她沒有辦法動手,碰一下都難。
之前處理的那些尸身,多數都是陌生人,但是聞北薊從最初相見、以為他跟自己一樣的模糊好感跟憐惜,到最后知道他就是犯下那些血案罪魁禍首的驚疑跟厭棄,以及他臨終之時卻又那樣
她心底對于聞北薊的看法,復雜的如同五味,承認他的罪無可赦,可又忍不住在心里有一份惜憫。
尤其是開顱她不想毀了聞北薊這張臉。
甚至沒辦法想象該怎么動手。
不知過了多久,驗房外有人進來。
是靈樞,領著秦仵作。
秦仵作向她笑笑“儀姑娘俞巡檢叫我回來幫個忙。”
靈樞道“儀姑娘,開顱的事就讓秦仵作動手吧。”
楊儀閉上雙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