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將軍從離開衙門到進午門,一貫的心事重重,就算薛放問他今日是有何事,他也只是搖頭。
倒是在進宮門之前,馮雨巖特意叮囑薛放“務必少說話,最好不要開口。”
薛放以為他是怕自己說錯了話,在御前失儀,惹怒皇帝。
一個白臉太監走出來,向著馮雨巖拱拱手“老將軍好啊。”
行了禮,目光卻瞥向薛放“喲,這就是扈遠侯府的小侯爺嘖嘖,好俊的眉眼,好出色的人物,果真金玉一般。”
薛放看了他一眼。
他按照馮雨巖的吩咐,少說話最好不要開口。心里卻想“你倒是雪白肥胖,像個發面卷子。”
太監微微一笑“皇上召見,請老將軍跟小侯爺進內。”
薛放再不羈,也知道皇帝不是好見的,之前楊儀進宮,他還擔心的無可不可,如今自己竟也一頭撞進來。
他雖不懼見皇帝,但心里清楚,面圣還真未必是件好事。
馮雨巖在前行禮,薛十七郎在后跟著按部就班,如法炮制。
“馮愛卿平身。”皇帝的聲音輕而低啞,好像是沒經過嘴,直接從喉嚨里冒出來的聲音,“你身后的,就是薛家十七郎”
馮雨巖忙道“回皇上,正是薛放。”
“呵呵,”皇帝笑了兩聲“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薛放聽了這句,眉頭微蹙,心想“真是晦氣。像是對娘們的口氣。”
要不是馮雨巖一再叮囑叫他不要四處亂看,規矩低頭,他才不至于如此。
此刻聽見皇帝的話,薛放直接抬起頭來,拱手行禮“薛十七參見皇上。”
眼前的皇帝,大概四五十歲的模樣,面孔白凈,三縷長髯,斯文儒雅,又不失威嚴尊貴。
皇帝望著面前少年,雙眼也明顯地亮了亮。
他凝視著薛放“呵早聽說過薛家十七郎的名頭,今日才得以相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俊才也。”
馮雨巖看了眼薛放,想叫他自謙幾句。
薛放卻默不做聲。
皇帝卻沒覺著冷場,繼續道“扈遠侯真真的這樣好的兒子,他怎么舍得從小兒放在外頭”
馮雨巖只好說道“回皇上,這恐怕也是侯爺為人父母的苦心,為了歷練孩子。”
皇帝搖頭“就連朕,因為怕宣王有礙,才叫他去寺內修行,可不管如何,仍是在眼皮子底下,扈遠侯太狠心了,十七郎離京之時大概才十一二歲吧把這么小的孩子送到羈縻州那虎狼之地,也虧他想得出來,就算是有狄聞在那里照料著,也始終太過絕情,不是為人父母之心了。”
馮雨巖不知該怎么接茬,因為他摸不透皇帝這番話里的意思。
薛放卻終于開了口“回皇上,其實這也是臣自己所愿,既然是男兒,自然是要出外闖蕩的,至于皇上說的宣王殿下,乃是金枝玉葉,跟臣這種草莽叢中的人當然不同。”
馮雨巖稍微松了口氣,沒想到關鍵時候,十七竟真能頂的上。
皇帝又笑了幾聲“草莽叢中你也太自謙了,朕自然最會看人的,薛十七絕非池中之物,你父親當年也算是威震八方的人物,朕想,你以后必在他之上”
薛放道“皇上這是過譽了,臣可是自嘆不如,在南邊辛辛苦苦干了一陣,最終又犯了大錯遭了貶斥,進了京內,又屢教不改每每逾矩亂紀,哪里比得上老侯爺當時的意氣風發。”
馮雨巖忙看向他這家伙是在趁機訴苦嗎
“哈哈,”皇帝笑了起來“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莫欺少年窮,放心你的造化自然是有的。”
“那臣就先多謝皇上吉言。”
皇帝微笑,打量著薛放“是了,先前端王射獵遇險,也多虧了你及時相救,朕本該有所賞賜,只因太后身上一直不自在,朕甚是煩心,竟忘了來人。”
之前那個白臉的太監上前,皇帝道“薛十七郎救駕有功,賞賜金銙帶一條,四品豹補武官常服一領,鈞瓷雙耳梅瓶一對,通寶宮錢十枚。”
那太監躬身“是。”又看薛放。
薛放聽見“賞賜”,耳朵不由動了動,然后才反應過來,頓時之間整個人都開始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