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夜蘭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道“不過汀蘭就不一樣。”
楊儀對上他的眼神“不一樣”
藺夜蘭道“他很忌諱大家提出生的事情,不過我偷偷地告訴你”他仿佛有點發暈,手支著額頭。
楊儀稍猶豫,還是邁步過去“冒犯了。”幫著藺夜蘭換了個坐姿,又搓了搓手,在他的后頸上輕輕地按揉起來。
藺夜蘭愣住,感覺那只手在自己的脖頸上撫過,竟是說不上來的受用,他也算是“久病成醫”,猜得出楊儀是在摁自己脖子上的風府穴,如此活絡氣血,緩和自己的頭暈頭疼之癥。
楊儀揉了片刻,看向他腿上。
欲言又止,只是縮了手“請公子別見怪。”
藺夜蘭仰頭看了她一會兒“哪里,是我得道謝。”
他的臉上浮出一點淡淡的笑意“對了,說到哪了”
“是說小公爺出生時候”
“是了,汀蘭才出生的時候,手緊緊地攥著臍帶,似乎要自己把它啃斷了呢。”藺夜蘭咳嗽著笑了起來。
“是、是嗎,果然不同。”楊儀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卻又不敢輕易給他藥吃。
他的身體虛弱到極致,她拿不準一顆看似尋常的藥丸服下后,會不會引發別的不測。
見他沒有立刻開口,楊儀問道“公子能下地行走嗎”
“你看出來了”藺夜蘭看看自己的雙腿“曾經有一陣子可以,但最近不成了,時時刻刻得叫人扶著。”
楊儀皺皺眉,蹲下身子,剛要動手又看向藺夜蘭。
從這個角度看去,病弱的少年,就如同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以及有些陰郁似的藺汀蘭。
目光相對,藺夜蘭略抬手“不必拘束,隨意就是了。”
楊儀撩起他的袍子,搭在膝頭,手扶上他的腳踝,不碰則已,一試,才察覺竟是那樣纖細且硬,好像只剩下了一把骨頭。
她強忍心中驚愕,手順著向上,連最該有肉的小腿,都干癟的可憐。
楊儀盯著綢緞下顯出明顯形狀的膝頭,居然不忍心再試下去。
她縮了手,將外袍小心放下。
楊儀垂著眼簾沒有抬頭,但藺夜蘭仍能看出她面上那克制的不忍。
“不必如此,”藺夜蘭輕聲道“我早就習以為常了。從出生那一刻,母親說,奶水都沒吃幾口,急的她哭呢。后來,就只吃藥。”
楊儀的眼眶有些潮潤,慢慢起身,沉默。
藺夜蘭道“我知道你身體也不好,想必你很清楚這種感覺。”
楊儀強忍著心中的難過“是啊,我從小到大,吃藥跟吃飯也是差不多的了。”
藺夜蘭道“你又是為何會體弱呢按理說,令尊令堂,都是懂醫術的很不至于就咳”
楊儀本來沒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
畢竟就算父母是華佗再世,那也未必就能保證孩子如何。
何況當初洛蝶是懷著身孕離開楊家,自然很容易失于調養,再加上可能是先天的原因。
但奇怪的是,這一句話,卻仍是撞進了她的心湖,砸出了些近似于不安的漣漪。
楊儀強打精神,又詢問藺夜蘭從小吃過什么藥之類。
藺夜蘭微笑道“多的是,隨便的拿一本藥簿名字,從頭開始看,我沒吃過的比吃過的少的多。有時候我突發奇想,覺著我前世是不是神農所以這輩子,才下凡來嘗盡百草。”
楊儀聽他說藥簿上的多半吃過,沒法形容心中的苦澀,沒有人比她更懂這種無助絕望的感覺了。
聽到后一句,悲涼之中,卻多了一抹詼諧。
楊儀一笑,藺夜蘭也笑,只是他這一笑竟激的又咳嗽了起來,身子頓時顫抖的像是被風掀動的落葉。
看的楊儀觸目驚心,忙上前道“小心”
手撫在他的背上,似乎能聽見他胸腔之中那因為咳嗽而無法自抑的震動,震的她的手顫。
恍惚中楊儀覺著自己摁著的不是他的背,而是一面薄薄的用皮裹著的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