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夜蘭道“你若覺著熱,我叫人撤了去。”
原來他的身體極弱,雖是初秋,晚上仍是寒意不禁,所以早就用上了炭火。
楊儀搖頭道“你我的體質自是差不多,如此正好。”
藺夜蘭笑道“我、實跟你相見恨晚。”
楊儀看看他蒼白消瘦的臉頰“同病相憐嗎”
“也許,”藺夜蘭一笑,喃喃,“也許”
楊儀見他身上蓋著的毯子滑下了些,便欠身給他往上拉了拉。
藺夜蘭抬手出來,原來他手中還握著個銅手爐,遞給楊儀“你拿著吧。我還有腳爐,這個不用。”
楊儀接了過來,攏在手里,嗅到一股淡雅綿密的香氣。
藺夜蘭沉吟片刻“我要說的,是一個孩子的故事。”
他垂了眼簾“那孩子生在一個頗為顯赫的門第,從小體弱多病,但幸而腦袋還好用。他足不出戶,為家里料理一些雜事而他的一個兄弟,則在遠方,做這些事。”
楊儀聽見“孩子的故事”,便猜他要么是說自己,要么是說藺汀蘭。
聽到這么一句,又驚又疑,似懂非懂。
藺夜蘭道“那個孩子每天都能聽見下人向他稟報,他的兄弟如何遇險,如何脫身等等。他很難過,因為知道有可能他唯一的兄弟就會死在遠方,不會再回來了。但他偏偏沒有辦法,因為這是家里的規矩。直到有一天,那個孩子知道了一個秘密,原來,他的至親之人,曾經被一個惡徒玷辱過。只是當時沒有人知道那惡徒遁逃到哪里,直到有高明的人,追查出那惡徒的身份。”
楊儀驚心,心底頓時浮現出那枚“龍紋玉佩”,目不轉睛地看著藺夜蘭。
他道“這件事并不光彩,處理的不好,會傷害他所有的親人,于是他違背規矩,請了一個高手將那賊徒殺死,把事情平了。而他的身體也實在撐不住,家里才把他的兄弟叫了回來,替他撐著這個家,替他去接手那些事。”
楊儀很想問“那些事”是指的什么,但她被這個“故事”震驚,心中轉的飛快,竟沒出聲。
藺夜蘭道“那個孩子,他總算能松一口氣,但是他很擔心,因為”
楊儀屏住呼吸,藺夜蘭看向她,默然。
“擔心什么”楊儀忍不住問。
“生,老,病,死,他的病在身上,”藺夜蘭望著楊儀的眼睛“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熾盛,另一個人的病在心里。”
楊儀窒息“你說的那個孩子,真的是”
抱著的手爐有些發燙,她將手爐放下,想盡量消化方才聽的這番話。
其實已經彼此了然。藺夜蘭閉上雙眼“你治不了我的病,不過你能結束這一切。”
“結束”楊儀越發不懂。
藺夜蘭長嘆了聲,抬眸看向楊儀“你殺過人沒有”
楊儀驚心“為何這么問。”
“我的情況,你很清楚,之前就給過散葉脈的判斷,已經是油盡燈枯之狀,我受盡折磨,已經不想再撐下去了,”藺夜蘭淡淡道“曾想過服藥,但我吃了一輩子藥,不愿臨死還含著那份苦,其他的法子又太污糟,聽說你的針灸之術天下無雙”
“不可能。”楊儀明白了他的意思,驚心動魄,斷然說道。
藺夜蘭道“你不想救汀蘭嗎”
“什么”楊儀驚疑。
藺夜蘭道“你治不了我的病,但可以救他。只要你殺了我就行。”
“胡說”楊儀猛然站起身來,手爐冷不防跌落在地,骨碌碌滾到一邊兒。
殿外,幾道人影隱隱閃現,卻又歸于沉寂。
藺夜蘭緩緩道“我不是胡說,你知道我跟他是同胞兄弟,心念相通,你以為我不知他的所思所感所以,只要你親手斷了我的心脈,他必定會感應到,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已經是一無是處,唯獨一死還有點用”
“不可能”楊儀不肯置信,怒喝“荒謬”
殿外,一個宮女的聲音響起“公子,薛家小侯爺來訪。”
楊儀轉身。
藺夜蘭喘了幾聲,道“小侯爺是我咳、請來的,休要無禮。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