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離京之后,一路風馳電掣,比他快的應該只有朝廷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一天之中除了留給馬兒跟人歇息的兩三個時辰外,其他的時間幾乎都在路上。
因此雖然跟楊儀差不多前后腳出京,楊儀眾人才在半路,他已經到了廣安州。
從廣安州向前,就是賢良鎮、衛城,而后是武威城,威遠關,至于定北城等,都在更東北處。
薛放并沒有就按照這條線按部就班。
他饒了個彎,把西邊抄外圍,經過衛城,武威以及威遠關,直接向北境席卷而去。
其實武威距離跟北原最近的定北城,還至少有數百里的路程,除了定北城外,武威可謂是北境最大的城池。
而武威之后的威遠關,更有自古第一關的稱呼。
因為是兵家重地,負責北境監軍的馬浜及其所率領的忠勇軍都在武威駐扎。
薛放一旦進城,勢必會跟他打交道。
但在此之前,薛放想親眼看看北境的情形,若要了解的最清楚,自然是定北城。
自打過了威遠關,眼前所見就漸漸地令人不適起來。
路邊溝壑乃至雜草之中,時不時就能看到白骨骷髏,或者無人收拾的尸骸。簡直讓人懷疑是到了什么荒蠻冷清、被天地人神所摒棄了的異境。
此刻跟隨薛放的,多是京內出來的武官,可就算是老關這樣年紀大的,以及屠竹這樣跟著他從南邊來的,卻也從沒見過這種蕭瑟可怖之態。
若不是路上偶爾會有些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百姓經過,真以為這并非人間之地了。
薛放放慢了馬速,一邊打量,一邊看那些百姓,見他們走的很慢,起初瞧見薛放等騎馬成群,便嚇得躲在了路邊,等發現他們并無惡意,才又低著頭、木然凄苦地繼續往前走。
此刻九月,北風凜冽,地面被凍的堅硬,但這些人身上多是單衣,腳上穿著的鞋子都已經破損,有一個人更是只穿著破爛的草鞋,只在周圍胡亂塞著些枯草以御寒。
薛放跟老關屠竹眾人放慢了馬速,屏住呼吸,跟這些人擦身而過。
等目送眾人去了,屠竹上前道“羈縻州已經算是最偏僻窮苦的地方了,怎么這里竟比那里有過之而無不及。”
羈縻州確實困苦,也不能說完全比這里強雖然狄聞大力整治,但地方太大,情勢復雜,總也有些碰不到的地方。
然而據屠竹所知,除了一些以殺人為樂的蠻夷部落,羈縻州狄聞轄下,也很少看到這種白骨露於野的凄慘情形。
薛放咬了咬牙,繼續帶人向前。
期間經過一個小村落,都是蕭索的土坯草屋,有的茅草亂飛,有的屋頂跟墻壁半塌陷,野草橫生,也不知還有沒有人住。
薛放想要一探究竟,便帶人進了村子。
這村落十分寂靜,馬蹄聲吵到了兩條亂竄的野狗,狗子們探頭看了看,大概是知道這伙人不好惹,亂叫幾聲,跑的無影無蹤。
狗離開后,一個老者背著一捆柴,拎著個籃子,傴僂蹣跚地從拐彎處轉了出來。
猛抬頭看見他們,嚇得驚呼,丟下籃子轉身就跑。
薛放等面面相覷,老關道“他恐怕是把我們認作別的什么人了。”
當即下馬,自己邁步向著那邊走去,老關把籃子撿起來,看里頭有些青黃半干的野菜之類還有些許的野果,榛果等物,散落在地上。
老關把散落的東西都攏了起來,望著那拐角處,走近幾步“老人家,不必驚怕,我們朝廷定北軍中的。”
那老者過于慌張,連滾帶爬,又因為腿腳不便,顯然是沒有跑遠。
聽見老關說話,他半信半疑地探頭“什么是、官兵官兵你們是來收稅的還是我家里只有一個兒子、去了營里了。”
老關愕然“老人家,我們只是把這兒經過,順便討口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