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嘍啰被撞飛出去,那人才緩步走了進來。
里間的山寨群匪不覺都看直了眼睛,卻見進門的竟是個身量頎長,玉面朱唇,眉眼間鋒芒暗透的少年。
等他完全走了進來,才發現他左手里竟然還揪著之前那本來想關門的嘍啰。
將小嘍啰隨意地向前一扔,少年若無其事地笑道“怎么,當面給人吃閉門羹,這是山寨的待客之道嗎”
這會兒身后的二當家也急忙上前,罵道“誰讓關門的難道不知道老子領著貴客上山了”
在場眾嘍啰不約而同,都扭頭看向身后。
此刻那文士打扮的人望著薛放,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二當家,是我吩咐的這是”
他警惕地盯著薛放。
“原來是鐘軍師,”二當家哼道“我以為是誰這么大膽呢是你倒不奇怪了,這是定北軍中的楊七爺。打這兒路過,我帶他上來拜會拜會大哥。有什么不妥嗎”
在薛放身后的屠竹跟小林兩人,本來甚是緊張,聽到二當家說什么“楊七爺”,屠竹不由垂了頭,嘴角微微揚起。
方才上來的路上,二當家自然要請教姓名,薛放信口胡謅了一個。
不過,倒也不是完全的胡謅。
鐘軍師聽“楊七爺”,自然是不可能聽說過,望著薛放如此面嫩又這般氣質,更加狐疑。
正要再問兩句,里頭有個小嘍啰跑出來,稟道“二當家您在這里呢,大當家問怎么還見到人”
二當家聞言便瞪了鐘軍師一眼“別在這兒耽擱了,軍師不如跟我一起去見大哥吧。”說著回頭請薛放“楊兄弟,請。”
薛放回頭看了眼屠竹,自己大模大樣地向內走。
還不忘對二當家道“剛才那個人怎么酸唧唧的,一看就不是個痛快人。”
他的聲音可并未降低,明知道鐘軍師會聽見。
二當家笑道“讀書人都這樣,他的疑心病就是重。”
薛放突然想起了俞星臣,笑道“我最討厭那些讀了幾本書,就覺著比所有人都高明的了,道貌岸然假正經的。”
這句話更說到二當家心坎里去了。
前方一座大屋,雖然簡陋,但在這山上能有這種房舍,已算是難得。
門外兩邊站著若干的土匪,一個個身上都裹著皮草,個個膀大腰圓,臉帶橫肉而氣質兇悍,望見二當家領著薛放,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有的稀奇,有的警覺,有的輕蔑。
廳內,大當家坐在虎皮靠椅上,這是個四五十歲臉色陰郁之人,當看見薛放形容身段的時候,卻也不由震了震,他微微地伸長脖子,好像要靠近看個明白。
二當家引著薛放進門,簡略說了山下之事,大當家看著薛放“楊兄弟是復州童太守衙門里的”
薛放道“是有點曲折的親戚相關,關系不很硬,無非是我認識童大人,童大人卻不認得我罷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被趕到定北城去。”
聽他說的直接并不藏掖,大當家笑道“好說,我們這些人雖是草莽,但跟當官兒的卻也有一點相同之處,那就是手都是不干凈的,至于童太守,我們雖不曾交際,但據我所知,草莽之中也有人跟他互有來往這件事小兄弟可知道”
“是么”薛放驚奇道“我年紀小,只在外頭替人出生入死,這種分錢的好事哪里輪得到我”
大當家越發笑道“說的也是。不過,兄弟若是去了定北軍,以后大家自然會熟悉。”
二當家上前低語了幾句,大當家連連點頭“這個好說,不成問題。”抬手道“去拿一百兩銀子出來”
不多時,一個嘍啰捧著個托盤出來,上頭是十兩一錠的銀子,一共雪亮的十錠,整整齊齊。
大當家道“這個,就當作見面禮,不成敬意。”
薛放看到那滿盤銀子,嘖嘖了兩聲“是不是太多了”一個土匪,居然有這么慷慨,可見素日搜刮的百姓血淚有多少。
大當家道“好說,以后都是自家兄弟,自然同碗吃肉。”
薛放笑道“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座的這些賊寇們,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如今見這少年“人不可貌相”,竟是這么貪婪的人,便都放心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