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像是尋常少年一般靈動,反而有些凝滯,他盯著楊儀,眼睛不知不覺隨著睜大。
而且也不再搖頭。
楊儀見他發現了,便邁步走了進來,斧頭趕緊道“慧娘子,決明,這是永安侯。”
決明只管盯著她,慧娘正發現決明不再搖頭,正疑惑,猛地見他們進來,又聽說是永安侯,嚇得立刻跪倒下去“永、永安侯大人”
楊儀忙叫斧頭把她扶起來,留神看慧娘的動作。
卻見她起身的時候,習慣性地彎著腰,好像肚子疼一般。
楊儀下意識的要過去,不料決明望著楊儀“你跟他們不一樣。”他說著竟伸出手來,好像要摸一摸她。
江公公跟小甘忙要阻止,慧娘也叫了聲“決明”,想過來阻止,楊儀擺擺手。
決明看著她,他有點黑的手摸在楊儀的臉上,他明明是在看她,但楊儀感覺,他其實并沒有看見自己,或者,不知是看著怎樣的“自己”。
這種感覺朦朦朧朧,很奇怪。
此刻,慧娘擰著眉,挨著桌子傴僂身子站著,楊儀道“你怎么了”
決明走回慧娘身邊“娘肚子又疼了。”
楊儀走過去,在她的脈上聽了聽,不覺皺眉。
她看看慧娘又看決明,對斧頭道“你領著他出去吃點東西。”
斧頭立刻明白,拉著決明到外頭卻了,慧娘本來擔心決明不肯,沒想到他居然很聽話。
江太監見狀,知道恐怕有些要避開人的話,于是也退到了門口。
小甘本以為自己是女子,自然無礙,沒想到楊儀看了看她,小甘很意外,只得也跟著退出。
屋內,楊儀道“你小產過了”
原來方才她察覺慧娘的脈象沉細微弱,乃是脾腎兩虛,沖任失常的癥狀。
再加上她面色蒼白,偶爾氣喘,自是產后失于調養才導致氣血虧虛。
慧娘駭然“永安侯”不知她怎么一上手就能聽出來。
楊儀道“是怎么回事”
慧娘咬著唇,淚卻涌出。
她捂著嘴,強忍哽咽。
慧娘原本良家女,被王家看中,給了她家里錢,強許做妾。
誰知王娘子性情暴躁,打了幾次,差點出人命。
若是慧娘是買來的,那自然反手賣出去,也不虧本。但偏她是良家出身,于是便只叫攆了出去。
慧娘無依無靠,幸虧一個之前認識的青年接濟她,兩人情投意合。
慧娘本來想自己總算有了依靠了,那青年對她又好,誰知王員外聽說后,不由分說,帶人把那青年痛打了一頓,生生地把他逼走了。
那時候慧娘已經有了身孕,她怕王員外知道,便小心翼翼地隱瞞著,這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
幸虧那一陣子王員外沒來攪擾,影影綽綽聽說,他新買了一個妾,如今正得意著,大概不會再來了。
可慧娘畢竟只是個女流,沒有別的本事,小孩兒餓得哭叫,她急得了不得,甚至咬破了手指喂給他血喝。
后來情形總算好轉。
但那卻是說不出口的。
她畢竟是個美人兒,所以也有一個最簡單的法子。
她只想要孩子跟自己別活活地餓死就行了。
可是這樣一來,她的身子也逐漸垮了,前些日子的小產,之前其實也有過,已經是習慣的了。
畢竟這么多年來,她就算有了點錢,也只用在決明身上,自己卻是節衣縮食,身子本就虛極。
昨天晚上更是疼得死了過去,幾乎醒不來。
楊儀聽慧娘斷斷續續說了自己的遭遇。不知怎么回答。
慧娘道“我知道我臟,永安侯,我也不值得您給看我其實不怕死,只是擔心我死了,決明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