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那些小孩子因為受了驚嚇,都擠在一起,小雞崽子一樣瑟瑟發抖。
楊儀才把一個手臂碰傷的孩子拉過來,給他查看,聽了姜統領問,便看向那男人。
男人盯著楊儀,抿了抿唇“你有多少人”
楊儀道“五六十。”
男人呵地一笑,那笑影閃電般短促,仿佛譏誚。
此刻說了這幾句話,讓楊儀意識到,這人非但不是那村子里的,甚至不是個平民百姓。
“你是什么人”她有些警惕地問。
男人皺著眉道“我原本是定北軍里的,回家里去探親,經過那個村子,本想討口水喝,誰知竟遇到了土匪。你們呢”
楊儀聽他說是“定北軍”里的,倒是有點心安“我們要往北去,既然你是從北邊回來,等到了有人的地方,你自己下車去吧。”又道“你身上的傷不太妥當,回頭你再找大夫細看就是了。”
男人嘆道“只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楊儀疑惑“你說什么”
男人想要起身,奈何幾個孩子擠在他身旁,他又有傷,動彈不便。
只勉強靠了靠車壁,無奈地說道“請讓你的人,盡快找一處高些的地勢隱蔽身形,準備迎戰吧。”
楊儀愕然“迎戰”
男人道“距離這最近的是姑娘山,你們說殺了十幾個土匪,那不過是他們的小股人馬在山下劫掠,方才逃走那個必定回山上報信,若是土匪傾巢而出,至少數百人,你們區區五六十人,如何能夠匹敵何況”
他掀開車簾往外看,卻瞧見無數百姓跟在車后,眼神一沉,他道“這么慢吞吞的,很快會被他們追上。倘若這會兒扔下這些百姓,打馬狂奔,興許能得一條生路”
楊儀正用帕子給那孩子把胳膊綁了起來,聞言哼道“你真是定北軍里的人”
男人道“怎么了,不像么”
“定北軍是保家衛國的,你這會兒叫我丟下百姓,我看你不像”
男人笑了幾聲“這么說你不會這么做”
“我當然不會。”
男人點頭,輕描淡寫道“我只是覺著你們也是有些來歷跟身份的人,到那生死攸關的時候,自然是只顧自己,所以才故意這么說,試試而已。”
楊儀道“倒也不必如此。”
男人道“那就沒別的法子了。”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傷,目光變化,對窗外姜統領道“速找一處高地吧,雖然說未必能撐得了多久到底比在這里被人沖上來掩殺而無所防備要強。”
姜斯從方才聽他開口的時候,就已經在留意,此刻早已經發覺一處略高的山丘。
于是指揮士兵,上去查看。
其實這男人方才說,丟下百姓自己快走的話,正是姜統領心中所想。
畢竟他的職責只是護著楊儀,如今這危急時刻,他們有馬有車,只要扔下這些百姓,讓他們在后面把那些土匪阻一阻,他們自然可以有機會逃出生天。
但他又不敢開這口,因為知道楊儀的脾性是絕不容許的。
等姜斯指揮著士兵跟百姓們都爬上那高坡,還未全上,就聽見馬蹄聲從后逼近。
姜統領側耳一聽,至少過百的人馬。
而就在與此同時,另一處的高坡上,又有幾匹高頭大馬矗立,馬上眾人一個個身形矯健體態彪悍,腰間帶刀,盡數蒙著臉,垂眸靜觀底下情形。
武威城。
俞星臣瞧過了最新呈上的軍餉發放簿子。
這兩日,本城的商賈所捐的銀子,外加初十四在外弄回來的,他緊著缺餉最嚴重的定北城先放,畢竟那里的將士最苦,甚至陣亡、病亡的也極多,另外還有一筆撫恤銀子待給,都是拖欠不得的。
正在思謀哪一筆填哪里,就聽到門口有人道“就這么叫她走了,你倒是放心”
他頭也沒抬,就知道是初十四“我豈能管得了永安侯。”
初十四嘿嘿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