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甘聽了這句,心頭咯噔了聲。轉頭望著丫鬟“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親眼看見她喝藥”
丫鬟微怔,繼而惶恐“我、我確實沒有在跟前,因為每次慧娘子都說要涼一涼,我自然不能緊盯著,就去做別的了。姑娘,下次我盯著就是了。”
小甘眉頭深鎖,想了想,搖頭道“不,你不用盯著。”
眼見到了中午,丫鬟又捧了藥來給慧娘喝,慧娘依舊說是熱,叫丫鬟自去先忙,喝完了叫她。
丫頭答應著出了門,慧娘子見她走了,便端了藥,看了會兒,便走到那靠墻邊兒的大花瓶邊,將藥汁倒了進去。
她看著空了藥碗,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要把碗放回桌上,誰知卻見小甘跟那丫鬟站在門口上,正靜靜地望著自己。
慧娘大驚,手一抖,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丫鬟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將碗收拾了去。
慧娘面如土色,不敢抬頭。
小甘也不問,只等丫鬟弄完了,她才道“難道,娘子是覺著,永安侯開的藥有毒,是要害你嗎”
“不不”慧娘趕緊否認“怎么可能我若那么想,就是不知好歹的畜生,要天打雷劈了。”
“既然是好的,為什么不喝你可知道,永安侯臨行前最牽掛的就是你的身體,她還懷疑是她醫術不精,你才沒有起色的。離開前千萬叮囑我,讓我好生照看,不行的話,就把去了威遠的張太醫叫回來給你看。”
“不”慧娘鼻子一酸,淚頓時涌了出來。
之前小甘想起楊儀說,慧娘的身體沒大有起色,楊儀是個沒歪心的人,只自責是不是自己診脈有差,開藥不對等等。
可小甘心思活絡,問了丫頭幾句話,立刻發現了不對。
果真抓了個“現行”。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道“你為什么這么做”
慧娘子咬著唇,啜泣了片刻,終于說道“我這種人,不配永安侯給我操心,我也不配當決明的娘,活著也是給他丟臉,不如我去了倒是干凈。”
“你這是什么話”小甘震驚。
慧娘道“姑娘,你不知道”她用帕子捂著臉“先前我”
她哽咽了會兒,強忍著“我早就不想活著了,只是舍不得決明,我若沒了,他怎么活所以死活賴著這口氣,幸而遇到了永安侯她是個絕世的好人,難得決明都喜歡她,我知道決明跟著她一定不差,至少,比有我這樣的娘”
小甘聽到這里,便道“你又說什么你知不知道這些話要是給決明聽見他該多難受永安侯確實對所有人都很好,但是決明的母親只有一個啊,就是你呀。”
慧娘捂著臉“我不配。”
小甘的眼睛紅了“你為什么不配我知道你先前不得已做的事,你也不用難以啟齒。但是永安侯說的話難道你忘了你只是想養活決明而已,一個當娘的,費盡心思想要讓自己的孩子活著,有什么錯兒你又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慧娘低著頭“可我做的是見不得人的”
小甘屏住呼吸,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么”
慧娘疑惑。她知道小甘是楊儀的丫鬟,但嫁的是薛督軍身邊的武官,雖在楊儀跟前是丫鬟,卻是正經的武官夫人。如今聽小甘說這話,卻不懂。
小甘便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慧娘,將家里蒙難,進了教坊,身不由己乃至跟了楊儀,卻又差點自尋短見等等曲折都說了。
慧娘萬萬想不到,這看著如此可愛可敬的女孩子,竟也有一把血淚的經過。
她呆怔“姑娘”
小甘道“當時我以為我們姑娘不要我的時候,我也是如你這樣,毫無活著的意愿,還好天可憐見,把我拉了回來,若當時活不了,哪里會有今日”
說這話的時候,小甘不由也掉了淚。
她吸吸鼻子,道“我不惜把自己的這些底細告訴你,就是想讓你知道,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只有咬牙熬過去,以后才可能柳暗花明的,有好日子。你明白嗎”
慧娘起初還只是嗚咽,聽到這里,便不由放聲哭了起來。
小甘道“你就算看在決明份上,看在永安侯一直惦記你的份上,也該好好的。”
慧娘連連點頭,痛快哭了一場。
被小甘這一番勸慰,慧娘不再抗拒吃藥,如此藥食相佐,不出兩日,臉色就見了好。
小甘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