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神鹿小城,雖治好了那孩子的病癥,但楊儀并未覺輕松。
她一直記得李校尉說的,之前因為類似病癥、死過好些士兵的事。
此后她也私下里又詢問過李校尉有關于那些士兵的具體癥狀。
她得知那些害病而死的士兵,臉并不如那孩子一般黃,而且也不是瘡癰,只是關節腫痛,皮膚有斑紋、出血,高熱冷厥交替,頭疼嘔煩等等。
這種病十分兇險,一旦染上,就只有等死。
所以李校尉先前才那么擔心,生恐那孩童對楊儀不利。
雖離開了神鹿,楊儀心里卻是惦記著這件事的。
就如同她跟俞星臣所說,她想不通這些人是怎么生的病而為什么又往往是那么多人一起生病,導致李校尉以為是傳人的癥狀。
先前龔知縣跟她提起春安這里的病患,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此事。
而在給病患們看過后,簡直跟李校尉所說是一樣的癥狀。
雖臉并不泛黃,也無瘡癰,但從皮膚有斑且出血看來,確實是血毒之癥。
血一旦被毒侵擾,極為棘手,簡直是不治之癥。
之前那孩童因為送去的早,加上楊儀用藥得當,才能及時救回。
春安這里,有幾個已經是病入膏肓了,而這些病患,并不是士兵,卻是本地百姓,甚至有兩人是同一家的,只不過一個輕癥,一個重些。
所以楊儀才更在意他們得病的緣故。
百思不解的疑問,被小甘小連兩人無意中的話揭破了。
楊儀想起龔知縣所敬獻的茶,想到了洛蝶之前給她弄的“枸櫞”,更想到了導致此處血毒發生的“熱毒熾盛”的原因。
通常提起熱毒熾盛,第一反應就是有外邪侵體,熱毒外侵也是最常見的。
但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因為飲食上失調種種。
先前在京內,給俞鼐用藥的時候,楊儀用的是有將軍之稱的“大黃”,正是因為判斷了俞鼐的病癥之因,是因為飲食上過用肥甘厚味,導致虛熱內結。
但北境這里的軍民,自然并不是因為過食了山珍海味種種。
相反,他們是少吃了一樣“東西”。
楊儀想到了大夫們所說,一到冬天這種癥狀就發的十分厲害。
為什么偏偏是冬日因為北境酷寒,所有的菜蔬到了冬日,簡直極其少見。
雖然楊儀看過不少的醫藥典籍,也記得曾有過類似癥狀的記載,但卻并沒有任何一本書曾說明此類病癥是因為缺乏菜蔬所致。
可這會兒楊儀幾乎認定了,十有八九,便是這個原因。
北境的現狀,病癥發作的季節,以及熱毒熾盛的起因,種種交織在一起,讓她窺見真相。
起身之時,楊儀忽然想起了洛蝶找到的那顆“枸櫞”。
她忽然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想到那顆極酸的果子。
楊儀讀過有關于“枸櫞”的記載。
那正是在皇帝給他的、從濟翁先生那里的來的抱樸子葛洪的玉函方。
她曾徹夜讀過幾次的書。
玉函方中有一則記載抱樸子曾遇夷人,自言水工眾人患怪病,骨節腫痛,肌膚流血,或冷或熱,患者必死,后得一神物名“枸櫞”者,乃克之。
現在想想,那些船上的水手眾人所得的病,多半跟北境軍民的病癥是一樣的。
試想船上的境況,自然也是缺乏菜蔬,枸櫞雖酸,卻是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