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和廚子一起,搬桌搬椅,在大堂安排好座位,請各屋的客人下來、按桌椅號碼對號入座。
桌子上的號碼就是房間號碼,這樣坐、誰是哪個房間的一目了然。
老板娘拿出瓜子、花生、茶水擺在眾人桌上,云舟不用再吃炒黃豆,開心地抓起花生剝殼。
他攢上一堆才會吃,大堂里除了他,沒人有心情干這個。
與死者睡一張床的人有點魂不守舍,他時不時在身上撓幾下,或者是脖子、或者是手臂又或是小腿。
他身體一點事沒有,這樣的反應純粹是心理作用,他可能懷疑死者得了什么惡性傳染病。
住客們彼此打量,想找出可疑的人,有的干脆人身攻擊,揪著跟自己不對付的人懷疑。
三天來住客中有四個人發生過口角,他們借這個機會找對方的麻煩,彼此懷疑,都說對方是兇手。
四人越吵越兇,眼看就要揪著對方的領子打起來了,老板娘嗷地一嗓子,把他們全震懾住。
“吵什么吵你們亂起來,讓兇手趁機跑了,這責任誰擔老娘的損失誰賠”老板娘插腰,高八度的嗓音回蕩在大堂里,比敲鑼還好使。
平時老板娘總用風情萬種地語氣面對貴客,用尖酸刻薄的態度對待窮客人,現在這猛匪下山的架勢,眾人還是頭回見。
本欲打架的四人,松開對方的衣領,哼哼兩聲坐回原位。
而有人則在一直盯著昨夜突然出現的女人,問她從哪來、往哪去,姓什么、叫什么,可有夫家
“奴家姓葉,名鳳娘。”女人說話的語氣、聲調、咬字無一不似琴師的手,撥動人的心弦。
她自稱是落風國人,十六歲嫁到盛雨國,可惜夫君早亡,她二十歲便成了寡婦。
因嫁進夫家幾年一無所出,被婆婆厭惡、又遭妯娌排擠,夫君一死,她就被趕出家門。
她本想回鄉投奔兄長,卻得知家鄉不久前遭遇洪災,全村人連同她的哥嫂也被大水沖去了。
一個年輕的寡婦,無依無靠,身世可憐令人同情。
她這些話都是真的,沒有撒謊,但她肯定省去了一些內容沒說,比如她后來加入摘星撈月樓,成為一名殺手。
從她遠嫁他鄉,到丈夫早亡、再到她得知親人遇難,這一段背景應該是真的。
她容貌看著像二十出頭,但未必就是她的實際年齡。
大堂內多數男人向她投去憐惜的目光,無論年長、年少,都同情她的遭遇。
只有張總管在給月南香剝瓜子仁沒注意聽她說話,云舟在分花生粒,也沒將注意力放在她那邊。
云舟把剝好的花生粒分成四份,我們四個一人十五粒。
老板娘聽了冷哼一聲,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了句“誰沒死過男人啊,這女人哪,靠死鬼、活冤家都靠不住,還得靠自己。”
這時有個住客說道“老板娘這身板、打虎也打得,當然可以靠自己,這位小娘子如此柔弱,可要找個能擋風遮雨的去處為好。”
他說得隱晦,但在場的人都懂。
不就是找個男人依靠么,關鍵是哪個男人合適
客棧里多是男住客,就四個女的,老板娘、我、月南香和葉鳳娘。
葉鳳娘沒來時,男客都與老板娘說笑,葉鳳娘來了,男人的目光便被她吸引去,滿眼風情的老板娘成了打虎英雄。
所謂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我們四口人一聲沒吭,卻有人嘴欠,非把話題扯到我們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