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立知道他說的是樊原,樊原選擇走上這條路,雖然是不想墜了自己和樊家的名聲,但是他走得這樣急、這樣匆促,卻完全是因為想保護鐸勻姐弟倆。
他最后的一點維護之情,讓樊鐸勻難以承受。
愛立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她知道鐸勻現在需要傾訴以緩解情緒。
就聽鐸勻又道“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他可能在等我喊一聲爺爺,也可能希望我說一句原諒的話,但是愛立,你知道嗎這是不可能的,奶奶去世的時候,我們祖孫之間,就已經注定,只會是這個結局。”
愛立輕聲道“我知道,鐸勻,你沒有做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不是說他后悔了,就可以一筆勾銷的,他造成的傷害,永遠無法彌補。”特別是,愛立感覺樊原也沒有多少悔恨的意思,段沁香直到現在,都蹦跶得歡,這么些年是誰給了她這樣的底氣
是樊原啊
好半晌,樊鐸勻才和愛立道“愛立,我們回去吧”
愛立問他道“要去樊師長家看一看嗎”
樊鐸勻搖頭,“不用了,從我爸媽帶我和姐姐離開,那個房子就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即使是他去世,也改變不了什么。”
愛立點點頭,“那我陪你走一會吧傍晚天氣也不是很熱。”
樊鐸勻沒有拒絕,倆個人一路從軍區醫院,慢慢地往回走,晚風吹在人身上,好像和十幾年前的并沒有什么區別,但是物換星移,風沒有變,人卻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樊鐸勻緩聲和愛立道“其實我奶奶是一個很溫婉的人,幼時跟著長輩學了點詩書,等到大一點,家里長輩給她和樊家長子定了親,后來老樊去參加革命,把家里的一點積蓄都補貼在里面,以至于我爸爸連學費都沒有,我奶奶就去申城的紡織廠做工,1927年,國黨發動針對我黨的恐怖風暴,我奶奶把孩子交給老鄉,掩護老樊離開了申城。”
愛立問道“那奶奶當時沒受到什么影響吧”
樊鐸勻微微低頭道“我奶奶懷過三次身孕,只生下來倆個孩子,而生下來的倆個中,也只有我爸爸順利長大,另一個孩子在她掩護老樊出城的時候,突發高熱夭折了。她都來不及哭兩聲,就得又為柴米發愁,一直到1948年以后,我奶奶的日子才好過一點,但是早年間東奔西竄的,又接連沒了倆個孩子,憂思過重,很快身體就顯出頹勢來。我媽媽本是好意,想找個人來照顧她。”
樊鐸勻說到這里,忽然哽咽住,奶奶過世以后,媽媽非常自責,總覺得是自己識人不清,害得奶奶郁郁而終。
等緩了情緒,才輕聲道“愛立,即使重來一次,那天我也不會開口喊他一聲爺爺,也不會說沒關系。”
愛立握著他手,堅定地和他道“鐸勻,你沒有做錯,怎么可能沒有關系樊師長可能對得起黨,對得起段沁香,但他絕對對不起奶奶。是他犯錯在先,這個因果是他自己種下的,你不要多想,你沒有做錯。”
知道了奶奶當年的不容易,愛立越發覺得樊原和段沁香的無恥來,讓一個生命垂危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無法得到心靈的安寧。
她想,鐸勻的奶奶纏綿于病榻的時候,肯定后悔當初為了這樣的一個人,而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幼子。
倆人走了一個多小時,眼看著夜幕漸漸來臨,為了不讓樊多美起疑心,愛立拉著鐸勻乘公交車回到了大院。
進門的時候,秦大姐正在上菜,看到他們倆回來,立即笑道“剛剛我還問多美,要不要給你們留點飯菜出來,這還真是趕早不如趕巧。”
吳維珍也隱晦地問道“愛立,下午都還順利嗎見到人了吧”
愛立點頭,“還好,珍姨。”
“坐下來吃飯吧,今天我陪多美在外頭散步,看到了一點馬齒莧,多美說她小時候愛吃這個,我就摘了點回來給你們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