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姨年紀大了,一輩子都在府中伺候人,是個婦道人家,不論外面風云如何,她還是守在自己的王府,眼中只看著那些人,只看著這片地。
只要郗安少爺和王爺都好,那就好。
林傾白聽見蓮姨的聲音沉沉的閉上了眼。
他心知,郗安怕是不會來了。
那日他拿著一把刀,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間想要割破郗安的喉嚨。
這與林傾白逃跑不同,與他放狼煙不同,與他偷傳信報更不同。
他要殺他。
有多么深厚的師徒之情能夠抵得住一把刀即便是郗安再縱著他,那把刀抵在郗安喉嚨的那一刻,也將他們之間最后的羈絆給割斷了。
可是林傾白如今也不在意了。
郗安不來最好。
不用看見他,也就不用痛了。
王府外的炮響聲不停,戰爭應該是正值激烈的時候。
林傾白也沒有力氣再關心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用了邱大夫開得藥,身子并沒有太多的好轉,每一天晚上都是高熱中度過,他燒的迷迷糊糊,燒的失去了意識。
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會夢到他和郗安以前的時候。
以前他若是生病了只要去尋郗安,郗安無論在做什么都會急著趕過來。
哪怕是皇宮議事時,他也會拋下眾人抱住他。
郗安總是喜歡蹲在林傾白身前,永遠都是目光澄澈的由著林傾白的性子,胃痛了便揉胃,腰疼了就揉腰,手冷就暖手。
他會將在征戰歸來時,將他肩頭的披肩披在了林傾白的肩頭。
他會抱著他走過白雪皚皚。
他會彎腰親手為他泡腳。
他會為他一點點吹涼滾燙的湯藥。
有多少次,別人羨慕的對林傾白說從未見過這么好的徒弟,林傾白定是上輩子積了福,才會得到個這么好的徒弟。
多少個夜里,林傾白迷迷糊糊的從這些夢中醒來時,他忽然就想著如此這般病著也挺好的。
他每晚都病的迷糊,聽不見窗外的炮火聲,也不會難受的夜不能寐,反而可以夢見曾經那些無比美好的事情。
這些曾經觸手可得的東西,如今卻似鏡花水月,就連在夢中夢見都是奢望了
就這樣過了一周。
直到一天晚上,戌時。
林傾白吃了幾口飯,喝了湯藥,躺在床上沒一會渾身又開始燙的厲害。
他讓蓮姨將殿門和窗戶都打開了,夜風斷斷續續的吹進來,林傾白感覺好受了許多。
他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漸漸的又陷入了昏迷。
蓮姨守在林傾白的身前,手中拿著一塊沾了冷水的白布,不斷的擦拭著林傾白的額頭,想要將林傾白身上的溫度降下來一些。
這么多日了,每天晚上她和紅月都是這樣照顧林傾白。
大夫對他們所有人說,林傾白這次不過是急火攻心引發的病癥,并不嚴重,只需要月余就可以好了。
可是蓮姨卻覺得,這次林傾白病的很重,十幾年以來從未有病過如此重過。
但是這些想法太不吉利了,一旦冒出便被蓮姨急忙壓了下去。
蓮姨就這樣坐在床邊,一次又一次的給林傾白擦拭著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