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霧倉皇抬頭,臉上一燙。
就在方才,她還如小金魚一般跟著大陣遨游靈息,驟然間事態劇變,快到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怔神間叛敵四起,皆是聽從賀兆離的號令殺滅忠于老師祖的良徒。
這場叛變顯然是計劃許久,凡是暗中投靠的人都似乎有什么標記,能讓叛變的弟子們快速甄別敵我。
宮霧此刻還跪坐在法陣里,一抹臉,再看掌心,是尚有余溫的血珠。
金煙渦舊師祖噴血暴亡之際,內圈數人衣袍都被浸透了血色,外圈也仍被波及。
此刻有亂箭齊射,眼看著是要殺滅陣內的所有門生。
“賀兆離,賀兆離”
老劍修已經殺紅了眼,痛罵道“你欺師滅祖,你不得好死”
那張道姑反而早早就變了立場,此刻與他搏斗在一起。
宮中上千弟子昨日里尚且其樂融融親如一家,事變之后登時分作忠叛兩派,殺得你死我活。
嗖的一聲,飛箭貼著宮霧的右耳猛然飛去,差點就正中要害。
小姑娘伏倒在混亂人群里,被卷在混亂里無處脫身。
救命你們內斗不要殺我好不好
金煙渦仙門巨變,此刻所有出口都已經關嚴落鎖,叫所有人都脫逃不得
此刻有絕戶刀網陸續鋪開,將有意御劍逃竄的人也一概網住。
天上地下的人們均是廝殺正烈,很多人均是分不清到底誰已變節。
“駱竹笙昨日是你親自拿走的銅匣,你說,你對得起師父把你撫養至今嗎”
女劍修回身一看,愴然痛吼道“我但凡對師父有任何不忠,叫我天打雷劈,神魂俱滅”
還未說完更多,一柄長刀穿透她的胸膛,刀尖一旋竟還將金丹直接剜了出來
那動手的人把金丹一拋,讓其落在賀兆離的手里,后者慢慢用袖子擦了下上面的血絲,當著眾人的面把金丹給咽了。
碧澄婆婆眼睛通紅,長哭一聲“笙笙”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涂栩心閃身浮在賀兆離身后,一劍劈下。
“果然如此”
他的劍氣根本無法擊破本應是肉身的皮膚骨骼,此刻賀兆離的后背衣袍碎解,露出筋骨間骨碌碌直轉的一只眼睛。
這眼睛與他那金眸顏色極近,形態更如先前怪瘟里的那只裂眶眼睛
宮霧聽見飛箭聲終于停歇,試探著在尸骸堆里抬頭,卻看見又一波亂箭疾射而來。
怎么還沒完了
她呼吸一驚,身前卻有挺拔背脊擋住劍雨。
“起來”花聽宵把她的傘扔在面前,喝道“快跑”
賀兆離被道破隱秘,面上仍是波瀾不驚。
他與涂栩心交手數回,道了一聲修為不錯,忽然吹了一聲呼哨。
半空中有數百人隊形變化結成劍陣,要將不肯降伏的人盡數剿除。
涂栩心手持利劍飛身疾下,把持傘擋箭的宮霧撞開。
“躲開北面有針”
他與花聽宵一人提起她的半側臂膀,兩人如大雁銜魚般把宮霧從明鏡臺上帶走,方一離開剛才的地方已有針雨如瀑,又扎穿許多尚在掙扎的弟子肺腑咽喉。
云藏宮師兄御劍飛來,同他們一起降在山頭。
“不好,高低明路都被封完了,我們出不去”
宮霧還未說話,一口毒血咳了出來。
涂栩心臉色驟變,拉過她的胳膊,一眼看到擦過的箭傷。
就在剛才他救她的那一刻,有利箭險險擦過,破開了一道口子
“箭上淬了毒”花聽宵伸手扣脈,喚徒弟給她取丹藥來,臨時分辨不出這是哪一類毒。
“小霧,調息,撐住”
宮霧想要握住他伸來的手,眼前景象扭曲褪色,變得只剩黑白。
她被師父半抱在懷里,臨死前最后一個念頭是,完蛋了,要被看見了。
師父叮囑過她,絕不能死在別人眼前,之后再活過來沒法交代啊
這感覺像是吃了眠藥,頭腦一沉,即刻能睡得忘神。
這種睡眠不會做夢,甚至會有幾分模糊念頭。
她睡得心里不踏實,仍極力想逃離危險,可是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
直到天光乍亮,刺得人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