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鑰是無數宗族的身價性命,這些鳥這輩子只能飛這一趟。”
“恩人若要回信,小的這就再提一籠過來。”
宮霧搖了搖頭,像是被山谷趕出門外一般,一時失神。
她回不了家了。
她這些天一直都想回家,回到最熟悉也最溫暖的地方。
可師父寫信來,叫她暫且留下,修煉蓄力等待來日。
小姑娘胡亂抹了下眼淚,咬著唇不說話。
胡豐玉還伏在鼎爐邊沿,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尾巴劃著水。
宮霧還在哭,他已閑閑開口。
“我猜對了”
宮霧瞪視過去,說話帶著鼻音“我還不如殺去魔界,一路死幾回又怎樣”
“我我修輪回道,我不怕他們”
她年輕氣盛,一惱怒起來便有沖勁。
胡豐玉看得有點懷念,暗道自己年輕時的氣性也是這樣。
到底是老了,談什么都慢吞吞,像只大烏龜。
“你不怕死,這的確不錯。”胡豐玉一側頭,朱墨般的長發傾灑鬢前,眼眸泛著極妍赤色“但你怕一樣物事。”
“什么”宮霧反問。
刀,毒,火,法,一樣一樣她都能禁住
哪怕是禁受不住,來個四回也能脫胎換骨,至此戰無不勝
胡豐玉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姑娘,輕嘆一聲。
“你怕籠子。”
她倏然一驚,此刻如被當頭棒喝,不自覺地后退一步。
“死而復生也好,烈火煉身也罷。”胡豐玉看她的眼神里帶著悲憫“你和狐貍也無甚區別。”
“籠子一扣,你便跑不掉了。”
“我比你更知道,被鎖困在瀕死絕境是什么滋味。”
2
姬揚不敢睡著。
他已累極,只身逃入白骨枯林里,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羅盤在魔界已徹底失效,金錠變的經書半分用途全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還留著十枚梅果。
先前日夜兼程地尋著宮霧,墜入魔界時又血戰一場,靈海已至枯竭地步。
宮霧消失以前,他還在開陽七品左右。
連夜的透支,加之無暇修養療傷,現在已跌到九品見底。
若有魔人追至,定會看見青年跪坐在暗林陰影里。
他的眉間衣角均是浸透血跡,眸子猶如水間沉墨,即便已是窮途末路,也壓著極銳利的韌勁。
人在絕境里往往會狼狽倉皇,顯出比平日更深幾分的丑態。
可姬揚反而俊氣更重,便如瓊玉被磨開混沌外殼,綻露驚世一隅。
半個時辰前,有數百魔兵策馬追殺,遙遙跟了大半荒漠。
直到他隱入枯骨白林深處,那些魔怪才徹底失了蹤跡,像是顧忌著什么,徒步不前。
若是莽撞,姬揚此刻必然直接咽下十枚靈果,疾補損耗。
可他思謀再三,只取出兩枚,囫圇嚼著連核一并咽了。
厄夢苦長,他還不知道會在這里困多久,之后還會有多少波折。
汁液果肉一經下咽,如上乘靈藥般沁入肺腑,自發療愈靈海,讓青年氣息都平順許多。
姬揚閉眼調息了許久,扶著樹緩緩起身,往地勢更低處走去。
林外荒漠時有兵巡犬吠,唯獨這里連半枚腳印都瞧不見,顯然有更凌厲駭人的存在埋伏更深。
兩處都是絕境,無非看他怎么選。